流光閃爍之夜

跟著雅姆萊哈身旁一同狂奔的哈托爾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摀著胸口蹲在地上，本毫無波瀾的臉上慢慢的浮現出一絲驚慌，連忙站起身來對上發現她狀況不對的雅姆萊哈的眼。

「要…要快點。」只吐出這幾個字後就毫不猶豫的往左側的迴廊跑去。

雅姆萊哈呆了半秒後也不假思索的往哈托爾選擇的迴廊奔去，還輕彈了指間給自己加了一個簡單的風系魔法加快速度。

周遭的景物從視線中逐漸模糊了起來，然後一一被抹去，她腳下的步伐仍舊未停，反而還邁出更大的距離加快速度，直到視角最角落被一大片黑暗占據的同時，哈托爾拐過轉角發現了她要找的人。

「吾王。」

然後，她眼裡的世界完全陷入黑暗當中。

哈托爾心裡猛地一跳，下一秒，本該失去的景物一點一滴的回覆，這當中代表的涵義她非常的清楚，所以理智一時間被衝動壓了過去。

漆黑的瞳裡只印出那人摀住臉靠在牆邊的樣子，她咬住下唇小聲的吼著：「我不是交待您絕對、絕對不能動怒的嗎？」隨後緊張的三步併兩步衝了過去，小手貼在阿爾瑪卡的肩膀上頭輕拍著，擔憂的情緒在臉上一覽無遺。

「你是…那個侍從…」迦爾魯卡詫異的瞠大了金綠眼眸，他也很訝異為什麼剛才阿爾瑪卡在指明他太過天真之後突然又發作，而且比起剛才還要更加的嚴重。

哈托爾擔憂的望著阿爾瑪卡此刻的狀況，輕輕的拉開人的手臂露出已經沁出薄汗的面容，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掌貼上對方的眼瞼，施放了一個極為輕柔又細小的生命魔法。

整個過程不到幾秒鐘，阿爾瑪卡的臉色總算才好了些許，但還是半倚在牆邊似乎一時半刻還無法恢復。

「雅姆萊哈，請快點帶我到您的研究室去。」哈托爾抬頭對上晚了一步才到達的雅姆萊哈的眼，看也沒看呆站在一邊的迦爾魯卡，逕自站起身來試圖想把阿爾瑪卡扶起卻因為力氣不足而無法如願。

「我來幫忙。」

哈托爾呆愣的瞅著瞅著那隻朝著她探來的手，下意識的往旁邊側身閃過，嘶嘶的吐舌聲在耳邊響起，她回頭就看見虞荷斯警戒的瞪著迦爾魯卡的手，彷彿下一秒就會撲上去攻擊似的。

「對不起，剛才是我的錯。」繼續維持著身手的姿態，迦爾魯卡認真的望著那條巨大的金蛇，金綠眼眸毫不退縮的對上那雙戒備的蛇眼，「我想幫他，可以嗎？」

倒豎而起的蛇眼在迦爾魯卡的手上來回掃視，似乎還不太放心。

「虞荷斯，沒事的。」打破僵持的是撐著牆呼吸有些紊亂的阿爾瑪卡，冷汗慢慢從額際沁出，「不要…緊…」，話說還沒說完就往前倒去。

「「小心！！」」

兩道重疊的女音在看見迦爾魯卡迅速又準確的扶住人後停住。

看了哈托爾的反應後，很明白現在的狀況非常危急的雅姆萊哈拉著哈托爾就坐上了自己的魔杖，抬起頭和迦爾魯卡對視一眼後點點頭，指尖一挑，魔杖立刻飄浮起來帶著她們兩人飛快的往窗外飛去，目標是、黑秤塔。

迦爾魯卡將阿爾瑪卡的雙手繞過自己肩膀後將人背起，往上托了托後壓低身子重心，腳下一蹬飛快的奔跑在迴廊中。

***

因為浮空魔法的關係所以先行抵達的雅姆萊哈用力地推開黑秤塔的門，木製的門板在過度用力的情況下撞到牆後微微反彈，差點撞到後一步進來的哈托爾，後者迅速的跨了一大步避開，順手將門板拉開。

走入實驗室之後哈托爾根本沒有時間去研究裡頭的擺設和其稀有的藥材與寫滿魔法命令式的卷軸，走到一張勉強還算乾淨的桌子後從腰間的小袋子中掏出一把把已經曬乾或者磨成粉末的罐子。

「雅姆萊哈小姐妳這裡有搗藥缽嗎？」快速地掏出來擺好後，一一拿起確認名稱的同時頭也不抬的問了一句。

使用魔法指揮擺在房內她平時用來小憩的涼榻，雅姆萊哈聽到哈托爾的問題後愣了半秒，走到堆滿卷軸的櫃子邊左看看右看看，一個彈指後從裡頭飛出一個黑色的藥缽，「在這裡。」

抬手就接過看起來有些沉重的黑缽，拎起幾瓶罐子打開後就將粉末倒入缽裡，又拿起幾片乾燥過後的葉子撕碎後扔入，哈托爾皺起了眉頭，有些困擾的抬起頭瞅著抱著被單放在涼榻上的雅姆萊哈。

「請問您這裡有西西里亞花、諾爾茶草和卡查帕蜥蜴乾嗎？」

聞言，雅姆萊哈偏了偏頭將被子放下後走到另外一張桌子上，「這些東西我這裡都……」，話都還沒有說完從門口就冒出一個急促的腳步聲，沒一會兒，氣喘吁吁的迦爾魯卡就出現在門口。

喘著大氣的迦爾魯卡和手裡拿著卡查帕蜥蜴乾的雅姆萊哈面面相覷，前者抽了下嘴角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好像走錯路了，不然怎麼會看到雅姆萊哈手裡拿著半人高的黑色不明物體。

「迦爾魯卡，快、快點讓阿爾瑪卡王在涼榻上躺下。」沒有意識到迦爾魯卡微妙表情的雅姆萊哈要人快點把那位尊貴的王背到她準備好的涼榻上休息，手裡抱著剛才哈托爾指定的藥材後走到她身邊，「你說的藥材都在這裡了。」

手裡拿著藥杵的嬌小少女看見藥材後揚起了唇角，然後一一把雅姆萊哈手裡的藥材扔入藥缽裡用力的磨著，「麻煩您幫我把這個碗和湯匙用熱水川燙過後再用冷水降溫。」

「好的。」

哈托爾從腰間的包裡拿出了一個純金製的碗與湯匙遞給雅姆萊哈，後者一個彈指在空中製造出浮空的液體，從那冉冉上飄的蒸氣可以看得出溫度非常的高，再用魔法指揮金碗與湯匙彈入熱水裡，雅姆萊哈又是一個彈指讓那團滾燙的熱水降溫，然後讓金碗與湯匙慢慢的飄到哈托爾所在的桌子邊。

將阿爾瑪卡放在涼榻，摘下對方的金飾放在一旁再蓋上被單後的迦爾魯卡一抬起頭就看到那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小侍從拿起那個看起來應該是某種動物的乾貨，啪地一聲，把那動物的頭給扳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然後下一秒看清楚對方把那動物的頭部給扔到藥缽裡用力的搗碎後終於皺起臉。

快速地將藥缽裡的東西全部磨碎後抬起藥缽輕輕地把粉末通通倒入雅姆萊哈準備好的金碗裡，哈托爾同樣一個彈指就把滾燙的熱水注入碗裡，拿起湯匙攪動幾下後，整個房間內慢慢地飄散出濃烈的藥味。

哈托爾端起金碗走到涼榻邊後坐了下來，對著迦爾魯卡說：「可以麻煩您幫我拿一下嗎？」

迦爾魯卡應了一聲後接下那個金碗，然後訝異得睜大了眼，碗裡的液體黑的幾乎看不到底，但從那緩緩上飄的白煙判斷液體的溫度應該很高，但是他指尖感覺到的是一般金屬器應有的冰冷感。

「吾王，哈托爾已經準備好湯藥了，藥很燙還請您要小心。」說完後小心翼翼的藉由盤繞在涼榻邊的荷魯斯的力量將阿爾瑪卡扶起，輕輕將左手繞過他的頸脖，轉頭瞅著迦爾魯卡道：「麻煩您將湯藥給我。」

「我幫你。」反應慢了一拍的迦爾魯卡見哈托爾這樣實在有點不太方便，主動這麼要求。

女性侍從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是我的工作，迦爾魯卡大人，麻煩您將湯藥給我。」強調完之後再一次重複最初的要求，但語氣卻稍微重了幾分。

迦爾魯卡輕皺起眉頭後乖乖將手裡的藥遞給哈托爾，後者接過之後舀起一勺放在自己面前吹了幾口等黑色湯藥不再飄散著蒸氣才送到阿爾瑪卡唇邊，小聲地哄著她尊貴的王張口喝藥。

阿爾瑪卡闔起雙眼輕皺著眉喝下第一口後就吐了出來，蠕動著唇小聲地說著苦、不喝之類的斷句，哈托爾眨了眨眼望著在一旁焦急等待的雅姆萊哈和迦爾魯卡，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可以麻煩您們迴避一下嗎？王他現在不太舒服。」

雅姆萊哈和迦爾魯卡對視一眼後點頭，過了幾分鐘後兩人離開房間內，將房門帶上後站在門邊沒有離開。

坐在裡頭的哈托爾見人都離開後嘆了口氣從腰間的包中拿出一條乾淨的布巾輕輕擦拭阿爾瑪卡的嘴角和因為吐出湯藥而沾濕的衣服，又舀起一勺黑色湯藥吹涼後送到他的唇邊，小聲地說。

「就算苦您也要吃，誰讓您不聽我的話。」

又餵了一次後，阿爾瑪卡還是吐了出來，嘴裡同樣重複著剛才的斷句，說苦、不想喝，模樣像極了因為藥苦而逃避的孩童那般。

「王、等會我會準備蜜餞給您的，請您多少喝一點。」

哈托爾耐心的哄著順著，再次吹涼了一勺藥送到緊閉雙眼像是在睡夢中的阿爾瑪卡唇邊，這次她的王總算喝了下去。

確認藥已經全都喝完的哈托爾輕呼了一口氣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瓶子，瓶裡子是哈利奧巴布德特產的水果釀製­而成的蜜餞，她打開罐子從裡頭拿出一顆後輕輕塞到阿爾瑪卡嘴裡讓他含著。

完成整個過程後才放下手裡的金碗，輕輕揉著已經發麻的左手臂，頰邊突然感覺到一股輕輕的力道，她偏了偏頭才發現是虞荷斯，「王已經沒事了，你做得很好哦！」拍了拍蛇首後輕手輕腳的讓阿爾瑪卡平躺在涼榻上，仔細地蓋好了被子後站起身來。

接下來，應該是要出去告訴迦爾魯卡大人和雅姆萊哈小姐王已經沒事了的消息，思考完畢後邁開步伐，腰間忽然傳來一道小小的拉力讓她停下腳步，一回過頭果然看見阿爾瑪卡雙眼半闔半瞇的揪住她的衣襬，臉上浮現的表情是許久不見的迷茫無措。

哈托爾輕皺起眉頭走了回去靠在涼榻邊坐下，雙手輕輕貼在阿爾瑪卡的手臂上拍了兩下，不自覺地放柔了語氣，「我是哈托爾，您已經沒事了，先休息一下好嗎？」

白髮的王者聽見她的聲音後微微晃了下頭才放心似的闔起了雙眼，只是仍然沒有鬆開他的手，這讓她有些困擾的歪著頭，這樣她就沒辦法走到門口去和那兩位大人說話了，又不能直接喊。

「虞荷斯可以麻煩你幫我去通知外邊兩位大人嗎？」思來索去就只剩下這個辦法了，哈托爾眨了下眼睛又提醒已經滑落地面蜿蜒爬行的金蛇，「不可以咬迦爾魯卡大人、當然也不能嚇他，王會不開心的。」

金色巨蛇緩緩扭過頭盯著哈托爾半晌像是人類在思考那般，過了幾秒才點頭回應，繼續往門口的方向前進。

過了幾分鐘後，她從涼榻那看到門被人從外頭拉出一條小縫，迦爾魯卡和雅姆萊哈就從那條縫隙中探頭看向她，她朝著他們點點頭示意，不一會兒就從空中飄來一張紙與筆。

哈托爾拿起紙筆後寫了阿爾瑪卡大概還要休息一會兒才會恢復，可以的話能讓他們在這黑秤塔內休息，麻煩他們不要把這事告訴辛巴德王，這也是阿爾瑪卡在來之前特地向她交代的。

哈利奧巴布德王族們的身體向來都不是太好，光是從祖國遠到辛德利亞就已經讓阿爾瑪卡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加上又和迦爾魯卡爭論引起體內殘留的詛咒反噬這才倒了下來。

她看著紙張緩緩地飄回門邊，不一會兒，虞荷斯就從那處爬了回來，同時進來的還有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聲音的迦爾魯卡。

哈托爾微微抬起頭對上對方那雙金綠色貓眸，從裡頭她看見了某種不輕易退讓的堅持，輕嘆了口氣示意對方坐下，這才開口。

「您想知道的一切，我全都知曉。」

「納爾梅斯向您說的那些並不是全部，真相遠比您所能接受的還要殘酷，即使如此，您還是要想要知道嗎？」

聽見她的疑問後，迦爾魯卡先是僵了半秒，才堅定的點頭。

「我明白了，那麼……我會告訴您所有的一切。」

「…──生為王族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