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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朝、征歷七年。

 

輕盈悅耳的鳥鳴聲從檀木製的窗邊傳來,微風吹拂在斐翠般的簾幕上,帶著些涼意地撫在趴臥在桌上的人臉畔,耀眼的燦陽也照射在他抑或者是她絕美的臉龐。

 

艷陽般的金黃髮絲與面容那陰柔的弧度另人無法猜透此人的真實性別,在一片綠意盎然的庭院當中,他正睡得如此心安,嘴角微勾好似也魅惑了風兒一般,另他們不安分的拉起他的璀璨金髮。

 

扣扣的敲門聲卻打亂的這般的美景,伏在桌上的青年緩慢地睜開了美目,瞅向吵醒他的那處。

 

筆挺地站在那裏的黑髮男人抿著嘴,稚嫩的臉龐上鑲嵌著漆黑如夜的眸但卻帶著滄桑,與外表完全不相符的一雙眼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主子,屬下有事稟報。」低冷的聲嗓也如同他的人一般,只不過那張青澀的臉完全打壞了男人本應該有的冷酷氣質。

 

「姆嗯——說吧!」被那道低音給驚醒到瞌睡蟲全數跑光的黃瀨單手撐著頭,燦金美眸盯著站在門口的男人,嘖嘖、不管怎麼看陌跡哥的臉都是那樣的年輕,難怪外頭的千金小姐們總是向他打聽陌跡。

 

不知為何總有種歲月催人老的錯覺,是因為每次站在他身邊那張臉都沒改變的關係嗎?

 

是說上次出門時好像就聽向哪家的千金對陌跡鍾情的很,甚至還屢屢利用自己父親的官位向征皇探問是否可以賜婚的樣子……

 

如同旋風般的墨髮男人從原先出現的男人身後走入房內,狠狠的一巴掌往據說是黃家家主的青年的腦待招呼過去,絲毫不留情。

 

突如其來的巨大疼痛從後腦處傳來,處於神遊狀態的黃瀨瞬間回過神來摀著自己的傷處趴在案上,腦中閃過一晃眼的星辰月光。

 

「……我說,幸哥你偏要打這麼狠麼?怎麼說我也是主子。」太過分了,那一臉鄙夷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你敢說方才陌跡說的隻字半語有聽進去一句?」由高往下的瞅著黃瀨的笠松將修長的手在胸前交叉,挑起眉、問。

 

「…抱歉,請你再說一次。」好恐怖,而且還是一如往常的嚴厲。

 

而杵在一旁的侍衛陌跡顯然也習慣了此般情景,從頭說起。

 

「征皇陛下命黃之衛尉接待遠從玖祿而來的公主。」簡單扼要的將繁縟複瑣廢話連篇的卷軸裡的內容說出,因為說太多也是浪費時間。

 

「真奇怪,怎麼會是我去?」因為一般來說,接待國外貴賓—尤其還是皇族—的工作通常來說是交給綠之司徒才是,怎會輪到他呢?

 

「因為近來綠家的動作愈發明顯,更何況還要跟最大國的玖祿接觸,想當然爾、征皇不會下這一步險棋的。」半瞇著眼的笠松依舊保持著雙手交叉的姿勢。

 

「請恕屬下多言,接待的時刻是今日的午時。」

 

「…現下是幾刻?」

 

「巳時。」

 

「那不就只剩一個時辰了阿啊啊啊!」

 

「請主子要加緊腳步。」

 

「怎麼加緊,從黃邸到正門起碼要半個時辰。」

 

「閉上你的嘴,動作快點。」

 

 

 

在寬懬且用著堅硬的木材製作而成的雄偉門扉,艷紅的漆、壯盛宏偉的氣勢恍若那偉大的樓蘭王者降臨於此一般,靜靜的佇立在那。

 

這兒是近年來崛起的樓蘭國度的正門、青赭門,其餘還有另外四個大門,於西方的白炎門;於南方的朱赤門;於北方的玄絳門,這四座大門分別座落於首都燁砂的四個方位。

 

此刻卻又一大群身穿繁華錦衣的人站在那兒候著,隻身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身高的黃髮男子,只是站在那兒就有種威風凜凜、氣勢不凡的氣魄散發出來。

 

晶亮的黃眸瞅著門外滾滾黃沙當中的某一點,如盯准獵物的鷹隼一般瞇起,有一隊人馬正緩慢得靠近當中,當他看清那最前方隨風飄揚的旗幟時,勾起迷人的笑靨。

 

隨著張狂的風揚起的旗幟上頭的是赤紅色的展翅凰鳥,代表了大陸裡最強盛之國的凰鳥標誌,據說這強國的皇族歷年來只傳女位不傳男位,在其餘四國當中鶴立雞群,可卻又能強盛不衰數百年,這當中的祕史只有玖祿國才能知曉。

 

雕飾華美的血紅的轎子正在隊伍當中,身旁還有著許多護衛層層包圍,看來那裡待的人就是公主了吧!這還真是好大陣仗,就不知道小赤司為何要邀請玖祿的公主來訪。

 

等待隊伍停下時,從裡頭走出了一名身穿長袍的男人,斯文且溫柔柔雅的氣質讓人一看就打自心底放鬆了起來,清秀的臉龐上帶著春風般的笑。

 

「黃之衛尉大人,隱戚代表主子在此向您的親自迎接感到欣喜,還請您收下。」眉眼間帶著笑意,右手一轉就拿了個精緻不若凡品那樣的玉鐲子,雙手捧著舉到黃瀨的面前,無比謙卑。

 

「在下就先謝過,笠松、收下。」單手往後一揮,伴侍在身後的笠松一個箭步上前,接過那個男人手中的玉鐲,「那麼在下也理應回贈,陌跡。」再次揚起手,墨髮男人捧著一盒雕琢精美的木盒走向前去。

 

「感激黃瀨大人還這麼大費周章,那麼事不宜遲,勞煩大人。」向後偏了偏頭指示後頭的隨從上前領過木盒,臉上的燦陽微笑從未退減。

 

「哈哈哈、隱戚兄弟做事這麼乾脆,在下很是歡喜呢!時候也晚了些,請往這邊來。」咧開了嘴大辣辣的笑著,黃瀨的作風是毫不做作,完全將心底所想的表達在臉上。

 

「在下惶恐,大人太過抬舉了。」雙手在胸前抱拳,墨黑長辮也因此落到胸前,禮貌得宜。

 

「那麼就準備啟程到皇城去。」語畢,笠松隨即轉過身去指揮著陌跡與身後的隨從們整齊地列隊,緊緊地將玖祿的隊伍包圍起來。

 

黃瀨也隨著隊伍的動作而跨上背後的棕黃駿馬,拉了拉韁繩策動馬兒走到紅轎旁邊,而另一旁則是隱戚騎乘的黑駒,這是歷年來樓蘭古都迎接外國貴族的禮儀,由兩邊人馬最高統領之人伴隨再轎子旁。

 

驟然,一道狂風拂過,將紅豔的簾子撩起,讓坐在轎內之人容貌在旁人看來如此的曖昧不清,更添加的一分神秘。

 

黃瀨隱隱約約的看見了兩道人影坐在裡頭,其中一人面上帶著紅底金邊的羅帕遮掩住其面貌,但是那如瀑的淺金髮絲很是耀眼,與鑲嵌在淨白面上的冰藍色空眸,透出淡淡的冷漠。

 

很美的人,這就是傳說中玖祿的下任王女嗎?除了美以外,黃瀨想不出任何形容詞,只是坐在那兒就有種天生王者的氣息存在,就跟小赤司一樣,完美無缺的、王。

 

另一個人則是有著茶色長髮與茶色眼眸的嬌小女子,臉上帶著恬靜怯弱的微笑,讓人想好好保護她一般,將她摟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呵護著、守護著她,雖然並不及身旁女子那般冷艷的氣質,但是這般柔和的感覺給人另一種溫馨感。

 

好小、好惹人憐愛的感覺,就跟母親、很像。

 

剎那間,金瞳對上茶眸,但那個如清風溫順的女子馬上緊張的別過頭,但是那一眼已經讓黃瀨完全征在那裡。

 

是多麼美麗的一雙眼睛,真的好柔弱、讓我想保護她。

 

「大人?」策著馬匹探頭看著黃瀨的隱戚挑起眉,語調依舊柔和只是帶著不解。

 

「沒事,趕快加緊腳步吧!」勾起魅人的微笑,黃瀨心底暗自下定決心,這般柔順的女子,我、要定了。

 

大隊人馬終於進入了皇城內,平靜的日子只持續了一小段時間,這也是黃家開始走向崩毀的序曲。

 

 

***

 

 

征曆八年、巧月。

 

 

在三個月前以盛大的排場迎娶玖祿國皇族之女的黃家此時充滿了歡喜的氣氛,就連門口的黃圖騰也這般的生動,院內的枝葉與花朵在陽光的照射下生機盎然。

 

原因是,黃家夫人天天呵護他們,生性怯弱怕生的夫人是玖祿的皇族遠親,一年前,她跟著身為王女的表姊受邀到樓蘭作客,在那時,第一次見到了接待他們的黃瀨。

 

在首次相見時,他撩起艷紅色的簾,璀燦耀眼的金色髮絲飄揚在略在乾燥的空氣中,銅黃雙眸炯炯有神,那眼眸中的眼神讓她驚慌失措,是那樣的深情,但是他們明明就是第一次相見。

 

但深雪就是被雙有著魔力一般的金眸所擄獲,這是怎麼樣完美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垂憐她這一個普通的女子,對此、她感到萬分慶幸,所以在他向征皇提出這筆親事時,她才會不顧一切地接受下來。

 

對不起,表姊,妳的擔憂深雪都知曉,但是只要一次就好,深雪想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一回到宅邸之後就往花園奔去的黃瀨心底不斷繫著前不久才剛完婚的妻子,如此嬌小可人的美人兒,他是多麼的幸運怎能娶得到這樣子的美嬌娘。

 

所以他近幾日都盡快完成公事,能夠提早完成就先完成,也因此而被難得回到燁砂首都的青家家主、青峰大輝調侃。

 

真是的,小青不早就有了小桃這樣的準娘子了嗎?

 

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要完婚,記得小赤不是在七年前就已經賜婚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成婚呢?

 

啊啊、不想了不想了,現在他最想要看到的就是小深雪了。

 

「小深雪。」溫和的男聲突然從身後響起,嚇的拿著水瓢澆水的深雪差點兒把手中的物品拋出,這個聲音是……

 

「涼、涼太。」有些怯弱的轉過身來,大大的茶色眼眸還有一絲絲濕潤,櫻唇有些緊張的喊出丈夫的名,雖然說兩人已經結為夫妻,但是彼此間的稱呼她還是不太習慣。

 

在那抹茶色人影轉過身來時,黃瀨不禁愣了幾秒,因為深雪轉過身時,背後的陽光映著她的身影看起來有些朦朧,再加上身旁綻放著的嬌美花朵,讓他的小妻子就像是畫裡那樣虛幻飄渺。

 

「抱歉抱歉,嚇著妳了。」單腳跨步向前,大掌一身將小妻子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頭,寵溺的語氣在朝夏當中就如一道清風拂過,「我好想妳。」用著自己的臉頰蹭著茶色髮絲,嗅著她因在花園內而染上的花香。

 

不管聽幾次,都覺得讓人臉紅心跳無法習慣,被摟在懷中的人輕抿著嘴,小手搭上黃瀨的腰,滿足的將自己的臉貼近他寬闊的胸膛,有種安心感在心底盪開。

 

「嗯、我也是。」她是多麼幸運,能夠讓樓蘭五家之一的黃家主這般的疼愛垂憐,這應該是她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吧!

 

站在花園中的相摟的兩人就像是一對佳人,閃摺的陽光照射在他們身上彷彿仙境中走出的神仙眷侶,笠松站在花園的入口處看到的就是此般情景。

 

但是,現在更要緊的事,必須要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回報給黃瀨才對。

 

「抱歉打擾了,能否請夫人先迴避。」黑瞳看向黃瀨懷中的女子,有些歉意的說著,畢竟這件事情暫時不需要有太多人知曉。

 

「幸哥,怎麼了嗎?」有些訝異的看著從小看到大猶如親生兄長的屬下,因為他的臉色實在是有些糟糕,不自覺地鬆開了抱住妻子的手,疑惑的抬頭詢問。

 

「咦、好、好的。」點點頭,小手握住了黃瀨的手後,才轉頭離去。

 

見著那茶色人影已經離去,黃瀨這才將目光留在笠松皺著眉頭的臉上,「幸哥,到底是什麼要緊事讓你這樣煩心?發生了什麼事?」

 

「六年前的那件事已經有著落了,當時的車伕並沒有死。」低沉聲道出幾年前發生的那樁慘案,「先別激動冷靜下來聽我說。」但是阻止的話卻來不及讓黃瀨靜下心來仔細聆聽。

 

「我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那件事情果然不是意外。」在當年的事情發生之後,黃瀨涼太迅速的接掌下家主之位,並且以果決的評斷能力在樓蘭國境內站穩腳步,五家之一的黃之衛尉才沒有因此垮台。

 

在那段忙得昏天暗地的時期,他與松家家主的笠松幸男並沒有因此懈怠了要將上任黃家主死亡的原因查清楚,也在那時他們發現些許的蛛絲馬跡,馬車的輪軸似乎被人動了手腳,變得容易鬆脫導致意外發生。

 

雖然他們立即往黃家所有仇家的方面去找尋,但是這麼多年下來依舊未果,如今卻又找到了當年那個未死的車伕,只要找到他的話,或許還能從他口中問出一些端倪。

 

站在花園裡的兩人不禁垂頭,黃瀨在髮絲下陰影的臉孔不甚清晰,身旁憤怒的氣息驀然一凜,他抬起頭來,金瞳當中帶著冷意,完全不像面對深雪時,現下是那樣的冷酷無情。

 

「這裡不方便說話,先進入主廳等陌跡哥回來再作打算。」說完後便頭也不回地走過,在從笠松身旁經過時又頓了頓,「你也辛苦了,不過還是要多麻煩你,抱歉了、幸哥。」

 

「什麼話,這是應該的。」更何況當年犧牲者還有他父親,整件事情他都有責任去擔當。

 

 

究竟在當年發生什麼事情,為何武藝高強的松家主與黃家主會這麼輕易的就死亡?

 

黃瀨蹙著眉頭坐在大廳裡的主位,撐著下頷,半斂起眼瞳,就像是隻危險的獵豹那般,隨時可能會撲上前去把獵物吞食殆盡,絕美的俊容讓人如癡如醉,許多的貴府千金都迷戀不已。

 

他拿起桌旁的陶杯啜飲著裡頭的茶水,偏著頭將腦中的頭緒理清,稍短的金黃髮絲搔過頸邊,從他當上黃家家主的那一刻開始,就不曾將髮絲留長,完全將過去斬斷。

 

這樣才可以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千萬不要將那時的悔恨怨嘆忘記。

 

怎能忘卻、怎可能忘卻,為了他最愛的母親,一定要找出事實。

 

「報告黃家主,松家下屬的陌跡已經將人帶回。」過了幾刻鐘之後,從門口走進的笠松彎著腰向黃瀨報告著。

 

那樁慘案終於快要重見天日了,母親、我會親手揪出那個兇手,將他的命獻給在天上的您。

 

「進來。」清冷的聲音從坐在主位的人口中傳出,帶著刺骨的冷意。

 

黑髮的侍從領著一個畏縮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大廳門口,長腳一伸,不留情的將那人踢入廳內,安靜無聲的大廳裡頭只剩下中年男人吃痛的悶哼聲。

 

「說出你所知道的一切,記住、你家人的命掌握在你手裡。」笑的那般無害純潔,但是說出的話卻又那樣子的殘忍。

 

最純粹的善與最邪佞的惡居然在同一人的身上出現,

這就是樓蘭的黃家家主、黃瀨涼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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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暝惺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