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閃爍之夜

街道上依然熱鬧喧嘩，攤販們的叫賣聲與民眾的呼喊聲占據了絕大部分，清晨時的微涼時刻已過，在太陽熾熱的照耀支下溫度節節上升，但人民們早已習慣這差距極大溫差，只有停在街道中央的一夥人還不習慣。

「真是糟糕啊！這下子稍微有點麻煩了。」其中一個將一頭紫色長髮束起的青年困擾的搔著頭，低頭看著倒臥在地上身形比起一般人要大壯不少的男人，「席納霍霍昏倒了耶！」

「所以我一開始不就說了讓他在船上休息的嗎？」一旁的白髮少年沒好氣的轉頭盯著最先開口的青年，皺起一張清秀的臉蛋。

「嘛嘛～因為我們之中能搬動這麼多貨物的也只有席納霍霍了呀！而且他好像對這個國家很有興趣的樣子。」子髮青年認真的比出食指解釋著，臉上充滿了無比的誠懇讓人幾乎都要相現他所說的話。

但白髮少年完全不領情的澆了他一頭冷水，「辛，有興趣的只有你，席納霍霍只是不忍心看你和我搬那麼多貨物而已。」

「哈哈哈哈，我有表現的那麼明顯嗎？」

「別笑了，我們該怎麼辦，單憑我們兩人根本無法移動席納霍霍和那些貨物。」

「請人幫忙？」

白髮少年掃了一眼從剛才開始就不斷小聲議論的民眾們，壓低音量道：「你有辦法？」

「嗯，去拜託一下吧！」名為辛的少年露出燦爛的笑容回答。

「對不起是我錯了，麻煩你千萬不要輕舉妄……」捂著臉的白髮少年說到一半抬起頭看到的景象讓他睜大了眼。

「啊、不好意思能拜託你幫忙嗎？」站在一個身上纏繞著巨蛇的少年面前的辛勾起唇角露出魅惑的笑靨，忽然發現少年身後冒出一顆黑色頭顱後彎下腰，「也麻煩這位可愛的小姑娘好嗎？」

黑髮孩童看著辛的笑容呆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躲回少年的身後，過了一會才怯生生的探出半顆頭，然後少年的蛇的尾巴拍上孩童的頭，後者鼓起臉頰巴柱巨蛇的尾巴角力。

「什麼事？」少年沒理會蛇與孩童間的互鬥，用著有些沙啞的嗓音問道。

「就是我的夥伴昏倒在路中央，所以想請你幫忙…」有些訝異孩童與蛇的互動，但聽聞少年似乎有意要幫忙的辛解釋著。

「唷～賈法爾我找到幫手了，這位是阿爾瑪卡君，他可以幫我們的忙哦。」掛著爽朗到足以媲美燦陽的笑容的辛拉著剛才找來的幫手推到白髮少年面前。

……等等，你挑選幫手的標準在哪？而且最重要的竟然還真的有人答應了。

賈法爾眼底浮現了滿滿的疑惑與懷疑瞅著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視線忍不住移到纏在對方身上的金色巨蛇上，還有身高僅到他腰間的孩童正在和巨蛇角力的互動。

「辛…我說你……」按著額頭的賈法爾臉色再一次沉了下來。

走向前觀察著倒臥在地上的男人與旁邊的貨物數量，阿爾瑪卡雙手環胸點點頭，「先搬到我住的地方讓你的伙伴休息。」

「真是麻煩你了，不過你一個人能搬嗎？」辛笑著伸手拍了拍阿爾瑪卡的肩膀，隨後想到少年看起來比自己年紀還要年幼到底該怎麼幫忙。

阿爾瑪卡抬頭望了一下天空，說：「時間差不多了。」

「時間？」辛和賈法爾同時困惑的偏著頭。

他們倆個人的疑惑就在下一秒的怒吼聲中得到了解答。

「阿爾瑪卡殿下您又擅自離開巡邏隊了，屬下都說過多少次了您怎麼總是不在意呢？萬一發生什麼事情的話該如何是好？早上的時候屬下還特別再提一次不要獨自……」接獲消息的納爾梅斯立刻拋下巡邏隊飛奔而來，看到阿爾瑪卡之後就站到他面前不斷的叨念著。

「我不是一個人。」阿爾瑪卡彎腰抱起黑髮孩童當作證據塞入納爾梅斯手裡。

異常熟練的接過孩童的納爾梅斯德低頭瞅著證人得到一個搖頭的回答，輕咳了一聲，問：「殿下連說都沒說直接扛著你走？」

孩童轉頭看看阿爾瑪卡，又轉了回來看看納爾梅斯。

點頭。

納爾梅斯的臉抽搐了一下，立刻恢復成平時的笑臉迎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笑臉是皮笑肉不笑。

只有一個人例外。

「納爾梅斯，你的表情在客人面前太僵硬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的阿爾瑪卡指正，轉頭對著比較晚來的巡邏隊道：「把地上的人和東西都搬回去。」

「客人？可是您不是要找那位傳說中的……」納爾梅斯看著從剛才他出現開始就不發一語的兩人，然後換他沉默下來。

聽見納爾梅斯對阿爾瑪卡的尊稱後，賈法爾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他前不久才看見的書卷內容，戰戰兢兢的拉著辛的衣服，小聲的開口，「我想起來，這個國家的……」

「嗯？什麼？」顯然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辛繼續偏著頭。

賈法爾挑了挑眉頭忍不住提高音量，剛好與阿爾瑪卡的聲音重疊。

「他是阿爾瑪卡‧阿梅恩‧拉，哈利奧巴布德的大王子。」

「他就是辛巴德，第一個迷宮攻略者。」

坐在用著上好的布帛織成的柔軟坐墊上，賈法爾有些不安的挪動一下姿勢，發現坐在他旁邊的辛一臉怡然自得的拿起桌上的水果津津有味的品嘗了起來，不禁扁起眼。

「哦哦！！不虧是哈利奧巴布德的水果，果然相當美味。」吞下最後一顆通紅的果子後，辛舉起手比出大拇指稱讚。

「那個是我摘的，這裡還有，客人要吃嗎？」知道賈法爾和辛是阿爾瑪卡邀請回來的客人後，黑髮孩童就顯得非常開心，雙手端著滿是不同水果的籃子走到辛的座位旁遞出。

「謝謝妳了，可愛的小姑娘，妳長大以後肯定會是個好女人的。」單手接過籃子放到桌上後，辛雙手捧著孩童小小的手溫柔的開口。

孩童不解的抬起頭眨眨眼，然後立刻被另一雙結實的手臂抱離。

「非常抱歉，這孩子讓您見笑了。」抱著孩童的納爾梅斯露出抱歉的微笑，轉身走到桌子另一端的位子旁。

發現納爾梅斯笑臉底下隱約可見的敵意，辛坐正身子直視桌子那端和他同樣坐在位子上的人笑道：「那麼請問王子殿下為什麼會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打從坐下開始就沉默逗弄金色巨蛇的阿爾瑪卡終於停下動作，聽見辛的問題後微微偏著頭讓左耳上的長條耳飾跟著傾斜，淡淡的勾起唇反問，「我回答你之後能得到我想知道的嗎？」

「嗯，那麼我們就各自提出問題相互回答如何呢？」辛先是愣了一下後將雙手交疊貼在桌面上，本來他就不期望被邀請過來只是單純的幫忙，而且很明顯的是對方應該有求於他，換句話說就代表了主導權在他這裡，「一次一個問題，我先來可以嗎？」

阿爾瑪卡挪動身子坐正，思量了一會後點頭。

「你怎麼會確認我一定會找你幫忙？」金眸裡閃過一絲商人慣有的奸詐，辛沉聲提出他的問題。

這個問題表面上只有一個，但卻點出最怪異的癥結所在。

賈法爾和納爾梅斯同時變了臉色。

「首先，我先回答你為什麼會知道你的身份。」將重心轉移往椅背靠去，阿爾瑪卡頓了一下盯著辛睜大了眼的動作才又接了下去

「放心，我並沒有派人跟蹤或者在你們的船隻附近埋伏，也不打算使用人質這種卑劣的伎倆。首座迷宮被攻略是在四年前，攻略是一位名叫辛巴德的平民少年，推算下來他現在也差不多是十七到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與你的年齡正好相等。」

辛皺起眉頭，又問：「僅憑年齡就能認定是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這是在敷衍我嗎？」

「當然不是，我還沒有說完。」阿爾瑪卡搖搖頭否認。

「知曉你們來到哈利奧巴布德是由我的屬下報告給我的，雖然你們打探迷宮的消息相當隱晦，不過要逃過王族的耳目還是非常困難的。你們身旁的貨物袋子上頭很明顯的印著辛德利亞商會的標誌，至於之所以會知道你們在這裡是因為外國商人若是要販賣商品勢必要到首都『底斐斯』取得拍賣證明。」

「最後就是你想知道的，我找到你們的位置後判斷你們會需要幫助，於是命令行人裡的所有男性離開街道，按照常理推斷你是不會去拜託女性或孩子，所以你能尋求幫助的人選就只剩下我了。」

「我的答覆你滿意嗎？第一個迷宮攻略者、辛巴德。」

辛巴德將手輕輕貼在唇前緩慢地勾起一抹比先前更加耀眼奪目的笑，本來他並不抱期望這位理應高高在上的王子透露太多，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乾脆的「全盤托出」，而且還推理的相當準確，果然是受過極其嚴苛教育的王族。

判斷力不錯、推理能力更是上乘、計算謀略應當也很完美，加上能一眼看穿他問題裡真正隱藏的含意，完全不容小覷啊！哈利奧巴布德的大王子。

「不虧是王子殿下呢～」辛巴德拍著手鼓掌滿意的說，「換你提問了。」

見辛巴德完全不否認的模樣就代表他的確沒有找錯人，阿爾瑪卡低下頭淡漠的提出他的問題。

「攻略迷宮的方法？」

只一句話就讓坐在對座的辛巴德和安靜聆聽的賈法爾震驚得站了起來，椅子倒在地上的聲音在一片寂靜的空間裡格外的刺耳，站在阿爾瑪卡身後護衛的納爾梅斯往前跨了一步，臉上充滿了戒備。

被抱在納爾梅斯懷裡的孩童不解的探出頭，雖然疑惑但眾人臉上陰沉的表情讓她不敢開口。

抬頭看了一眼納爾梅斯後，阿爾瑪卡緩緩伸出手擋在他的前方，前者注意到自己的舉動越矩後低下頭往後退到原位，但臉上的戒備仍然沒有收起。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該你了，辛巴德。」還是維持那付處變不驚的冷漠態度，阿爾瑪卡重複他的問題。

「告訴我攻略迷宮的方法。」略顯粗啞的嗓音表明了他的實際年齡並不大，還處在少年轉變嗓音的時期裡。

「……我可以理解成你要去攻略迷宮嗎？」收起剛才表現出的震驚情緒，辛巴德壓低了音量，與前不久開朗豁達的模樣相差甚遠。

阿爾瑪卡不發一語的點頭。

確認完阿爾瑪卡的意思後，辛巴德突然沉默下來，低下頭任由過長的劉海遮住眼睛，全身上下無不散發出冰冷懾人的戾氣，那是只有親身經歷過生死關頭的人才能擁有的。

「王子殿下，我就直接了當的說了──你、會死。」和賈法爾交換了一下眼神，辛巴德完全不留情的指出了殘酷的事實。

「無禮！竟然膽敢對王子這麼說話。」再也不理會阿爾瑪卡的阻止，納爾梅斯皺起眉頭低喝著。

「辛說的是事實，親身體會過的我們深知迷宮的可怕之處。」賈法爾蹙眉站向前冷靜的又再次陳述，「如果這位王子殿下進去後，可就不會再回來了。」

「你…」納爾梅斯還想再開口就被打斷。

「夠了。」

瞇起泛出冷意的綠眸，阿爾瑪卡抬頭僅僅睞了納爾梅斯一眼，後者立刻臉色大變額際沁出絲絲冷汗低頭不再開口，喝斥完下屬後阿爾瑪卡的視線停在桌子那端仍舊維持站姿的辛巴德臉上。

幽綠眼眸對上燦金雙瞳。

「不要讓我說第三次，別忘了你們所在何處。」阿爾瑪卡說完後身上的巨蛇也相當配合的發出嘶嘶的警告聲，蛇眼直盯著辛巴德彷彿下一秒就會衝向前發動攻擊。

「這算是警告嗎？」

處於這個狀況中辛巴德露出笑容反問。

「不、是威脅。」

同樣也面不改色的阿爾瑪卡淡漠的回覆。

時間就像是停滯似的，四人心裡都揣測著不同的心思與打量，過了好一會才有人打破這死寂的沉默。

「噗哈哈哈哈哈……」仰頭發出一陣狂笑聲的辛巴德彎下腰捂著肚子，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笑得聲嘶力竭，笑了好一會後才緩和過來，揉著臉頰走到阿爾瑪卡的旁邊。

「我對你刮目相看了，阿爾瑪卡。」伸出手停在半空中，辛巴德收起最一開始那若有似無的輕視與疏遠的禮儀。

「……」阿爾瑪卡轉過身子盯著那隻手，才緩緩舉起手回握。

「接下來我會回答你想知道的，但是我必須再問你一次。」握完手後對想要開口的賈法爾比出噤聲的手勢，辛巴德的表情轉為嚴肅。

「阿爾瑪卡，你真的要去攻略迷宮嗎？」

辛巴德直視眼前與他當年攻略迷宮時差不多年紀的王子，再一次提出疑問。

「我需要力量來改變一切。」

因為身高差距的關係，阿爾瑪卡必須抬起頭才能對上辛巴德的視線，幽綠眸子裡閃爍著對力量的渴望與不肯放棄的執著。

「既然你已經有所覺悟，那我就不再阻攔。」確認完阿爾瑪卡那堅定不移的決心後，辛巴德走回原先的位子上坐下，娓娓道出迷宮裡的情況，「首先，迷宮裡的全部事物都無法以我們正常的方式去應對……」

***

深夜，辛巴德一行人被安置的房內傳出了細索的交談聲。

「所以你們在我昏迷的時候去敲詐了這個國家的王子殿下。」這是席納霍霍在醒來後聽見他們的貨物全部都以高價賣給王族還拿到了販賣准許證後坐下的評論。

「咳咳……請說是正當交易。」同時也在場的賈法爾咳了兩聲糾正席納霍霍的說詞，雖然他也覺得王子的確是被敲詐了，心裡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雖說他當了三年多的商人，無奸不成商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但比起售價高了將近二十倍的賣給王族，他怎麼樣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嘛～～也算是筆好交易啊！不過不得不說的就是阿爾瑪卡真有錢，眼也不眨的就買下全部的東西，讓我嚇了好大一跳。」一邊感嘆一邊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吃著的辛巴德露出爽朗的微笑。

「我看他旁邊的那個護衛的臉在聽見交易達成的瞬間猙獰了一下，雖然貴為一國王子但辛你的價格也開得太高了，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將人手裡的水果奪了下來，賈法爾沒好氣的問，「…你告訴他關於魔神的事沒問題嗎？」

「魔神？！」坐在床邊的席納霍霍因為早些時候昏了過去而不知道竟然還有談論到迷宮內部情況，疑惑的歪著頭。

「他大概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了吧！」絲毫不在意水果被拿走的辛巴德又從盤子裡拿了一個塞入嘴裡咀嚼，「身為古老國度哈利奧巴布德第一順位繼承人的阿爾瑪卡為何還遲遲不登上王位的原因，你們知道嗎？」

見人談論到國家王位繼承的問題，同處在房內的另外兩個人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準備認真的討論。

「你知道？」賈法爾困惑的提問，他們才剛到這個國家沒多久所以什麼情報都還沒有打探到，所以辛巴德唯一知道的可能性就只有──他曾經來過這個國家。

「我不知道。」辛巴德斬釘截鐵的回答，臉頰因為嘴裡塞了水果而鼓起。

下一秒，黑著臉的賈法爾用力地把手上的水果往辛巴德的臉上砸去。

反應神經過人的辛巴德快速地閃過迎面砸來的水果，還有餘力接的正著皺起眉頭嚴肅道：「浪費食物是不好的行為喔！賈法爾，怎麼給弟弟們做好榜樣呢！」

「讓我浪費食物的原因就是你！！」賈法爾憤怒的伸出手指著辛巴德。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聲音小一點，現在還是大半夜的又在人家地盤上。」席納霍霍跳了出來阻止兩人過大的音量，絲毫沒意識到音量最大的就是他。

「好了，該說正事了。」拿著手裡的水果又咬了一口，辛巴德將水果放在桌上舔了一下還沾著些許鮮甜汁液的嘴唇，「目前這個國家正處在一個爭權的重要時刻。」

「是的，幾個月前哈利奧巴布德的國王逝世，按照常理來說應該讓王位第一繼承人的大王子登上王位，但是大臣們並沒有這麼做，反而還擁立第二順位繼承人的小王子。這也造就了現在的政局動盪不安，至於內部的原因我還不知道。」賈法爾回想著前不久因為要到這個古老國度而特地去打探來的消息，當然細部的內容無法得知太多。

「當然其中內部的原因我們無從知曉，其實最好也不要知道比較好，一個國家的王位在替換的時候總是國力最脆弱的時刻。」辛巴德偏了偏頭繼續往下道：「你們認為一個新的王者登上王位的首要之事會是什麼呢？」

席納霍霍滿臉疑惑的回望，賈法爾則是低頭沉思了好一會給出答覆。

「將知道自己秘密的人或者不支持他的臣子與未來的阻礙全數剷除。」回憶起過往在商船從露露姆那裏學來的帝王之術，整榻書卷裡頭最前面的卷首只寫著一句話。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

賈法爾猛地意識到另外一個可能性，睜大了眼直盯著辛巴德有些艱難的開口：「你是說、阿爾瑪卡若是得到力量成為王之後會將他的弟弟給……」後頭的話不用說就可以明白。

辛巴德唇邊的笑容不減瞅著賈法爾驚訝的表情，搖頭，「關於這一點，在我和他單獨對談的時候也有提到。」

***

在辛巴德說完關於迷宮內部相關的事情之後，辛巴德主動開口要和阿爾瑪卡單獨談論議事，要求在場的賈法爾和納爾梅斯與孩童都全數退下。

見人都退去之後，阿爾瑪卡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緩慢地吐出，低下頭嚴肅認真的臉龐還看的見著年幼的稚嫩，卻又因為身分而不得不強硬撐起王族的架式。

「有什麼事情需要單獨談的？」再次睜開眼抬起頭時又架起那付漠然面對一切的態度。

「阿爾瑪卡果然是年少有成呢，我想談論的事情最好還是單獨說會比較恰當。」辛巴德逕自站起身來踱步停在阿爾瑪卡的位子旁，無視金色巨蛇朝他吐出腥紅蛇信的動作，輕輕靠在桌緣邊，藉由位置優勢由高往下直視著阿爾瑪卡。

「我從以前開始就有一個偉大的『夢想』，我要去建立一個國家，然後創造出一個所有國家都互相理解、互相承認、互不侵犯也不被侵犯的嶄新的世界。」眼裡充滿了對話中言論的絕對自信與完全展露開來的野心，辛巴德露出野心勃勃的笑紋，「我……要把這個觀念推廣到全世界，讓所有人承認這是可行的。」

每當辛巴德往下說阿爾瑪卡的眉頭就又靠攏了些許，說到最後完全無法忍耐，砰的一聲拍打桌面站起身來，將剛才的雲淡風輕完全拋諸腦後。

「少跟我開玩笑了，說什麼能夠人人理解承認、說什麼要創立一個新的國家，人本來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首要你提的理解根本就不可能實現，更遑論要成王。我還以為你是攻略者，想法不會和那些一般百姓相同，結果還是一樣，你太過天真了。」

阿爾瑪卡像是聽見什麼天方夜譚似的，皺著眉頭怒視辛巴德，相當反常的嘲諷回去。

「我沒有時間聽你說笑，到此為止。」閉上眼擺擺手要辛巴德不要再開口並退下。

「天真的是你吧，養尊處優的王子殿下。」

「你說什麼？」

「我說天真的根本就是你這種古老又固執己見的想法，只會將書裡或是將書裡學習到的一切當作真理，以訛傳訛最後的結果就是假象也會成為真實。極端的將所有事物認定非『黑』即『白』這種思考邏輯，藉由這種方法去分辨事理難道不也一種錯誤嗎？」

辛巴德隨手從桌面又拿起一個圓形的水果在掌心裡把玩著，下一秒用力握緊，「人們需要的並不是『黑』與『白』兩種想法，而介於中間的『灰』才是正確的。」

「我不會說些漂亮的話，人是無法絕對的互相理解。但是人們能夠思考、學習、並了解自己擁有的力量最後達到共生共存，我所想要創造的就是這樣一個世界，這就是我的『夢想』。」

「能夠實現這樣一個『夢想』的人，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夠做到？」

「縱使你有這個能力，但是單槍匹馬的想攪亂世間的黑白也絕不可能。人們有自己的觀點，你不可能一一把他們的觀念融進你的思想。」阿爾瑪卡再次低聲反駁辛巴德的論點，但眼裡卻浮現一絲不甚明顯的猶豫。

「當然我知道憑我一個人根本無法做到，所以我已經找到幾個和我的理想達成共識的王者們。」見人低下頭輾轉反思他剛才所說的言論，辛巴德勾起唇角，像之前一樣伸出了手。

「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阿爾瑪卡。」

阿爾瑪卡緩緩睜圓了眼瞅著眼前的人，他以前所思考的理想和辛巴德所思慮的大義相比簡直就像是雲泥之別，他只是單純不想讓自己生存的意義被剝奪而行動，辛巴德則是為了世界共和而冒險。

根本就毫無比較的意義

他的目光實在太過淺短狹隘了，瞇起了漂亮的綠眸，視線往上挪移到辛巴德那完美無瑕的笑靨上，皺緊了眉頭。

「我現在還不是王。」無視金蛇頂著自己側頰的舉動，阿爾瑪卡伸手按著太陽穴揉了幾下，閉上雙眼回絕。

緩慢地將手收攏的辛巴德唇畔的笑意更加深幾許，整整身上的衣飾後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停住。

「阿爾瑪卡，你會成為王的。」

只要進入迷宮之後就會明白的，身為王者應該具有的覺悟與資質，裡頭的魔神自會抉擇。

***

「他說了『還不是』就代表了自己也有想要站上那個位子的慾望，不可否認的，這是人都會有的情緒。」辛巴德將手裡最後一口的水果放入嘴裡，細細咀嚼著，若有所思的盯著不發一語聽他說完的賈法爾與席納霍霍兩人。

「但是阿爾瑪卡還太年輕了，所以難免會有些天真的想法，即使心裡明白要奪權成功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剷除除他以外的繼承人……」

斂下眸子盯著桌上隨風搖曳的燭火，忽明忽滅的火光照在辛巴德陰霾不定的臉孔上更添幾分詭譎。

「辛……」賈法爾擔憂的喚了一聲他早已認定的主人。

「從結果上來說我也不過是在豪賭罷了。」注意到自己剛才的情緒似乎是表露得太過明顯，辛巴德咳了一聲。

「那時我們架構出來的理想國度，我會親手將它實現，這就是我夢想中的第一個步驟。」辛巴德將手握成拳，金眸盯著拳頭，「得到力量的代價便是會失去某些部分，所以……」

「他的那份天真會埋葬的迷宮當中，並且獲得和我相同的力量。」

「我賭阿爾瑪卡會從『迷宮』回來。」

「成為哈利奧巴布德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