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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個人說過,他很適合天真無邪這辭彙,這四個字彷彿是為了他而量身打造的,在那最後的最後當中,他還是沒能保護對他說過這句話的人。

 

而在那最後當中,親口聽見他的證實,以及那時被剝奪的所有。

 

只能咬緊牙關地、苟延殘喘的逃離這自己最喜愛的國度。

 

對不起、對不起了,陛下。

 

請原諒臣等的無能為力,

請原諒臣等的軟弱無能,

請原諒臣等的畏怯膽顫,

臣等、臣等………後悔沒有親自了、你

 

 

***

 

 

這裡是位於皇城內部的榮華園,顧名思義就是一座廣大寬闊的花園,裡頭種植了許多豔絕華美的花朵,五顏六色的好不絢爛,令人眼花撩亂。

 

只是此時卻聚集了四名個性與外表都不盡相同的男孩,他們都是現今樓蘭國內五大家的未來家主,青之將領、紫之藥史、綠之司徒還有黃之衛尉的自己,但是四名孩童臉上的表情卻非常的一致、厭惡。

 

男孩怎麼可能會喜歡這種花花草草環繞於身邊的感覺,再加上那濃烈的花香簡直可以將人迷昏在這裡頭,所以他才討厭花、不管是高貴華美的鮮紅玫瑰或者是楚楚動人的百合,他全部、全部都不喜歡。

 

 

討厭、討厭、討厭,為何父親要將他帶來這兒受苦呢?

 

還有他明明就是男孩子為何要留長髮,可是母親常常說小涼的髮絲就像那燦爛的太陽一樣明亮璀璨,所以他為了不要讓溫柔的母親傷心,所以只能乖乖聽話。

 

而且這裡好恐怖好可怕啊!那個青家黑皮膚的人從剛才開始就是一副想把這邊美麗的花朵給碎屍萬段切成一片片這樣的表情啊!!

 

還有、還有那個紫家的真的是小孩嗎?父親明明說過大家的年齡都是一樣大的才對,他長得好高,感覺好厲害,但是他周遭很明顯散發出不要靠近我的氛圍,我還是不要離他太近好了。

 

綠家的那個孩子看起來就斯斯文文的感覺書卷味很重,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左手還繫著白色的繃帶,難不成他受傷的不成?而且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個木製的青蛙玩具,看起來好不噁心。

 

最後一個則是赤家的小皇子,不得不說赤之皇族的人氣場都是這麼強大的麼?從他一出現在花園的入口處時,幾乎每個人的目光都被他給吸引住了,不是那豔紅的髮絲、而是那血紅的雙眼震懾了在場僅僅只有五歲的孩童們。

 

這是怎麼樣的眼瞳?為何會讓自己不自覺得想臣服於他,就連一開始見面的青家孩童也沒有這般的氣勢,倒不如說是為什麼一個年幼的孩童會有如此的眼神?

 

不懂?完全不理解,算了,他幹麼懂這種事情。

 

不過他真的好想離開這裡啊!!感覺好恐怖,而且從赤家小皇子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是他總覺得氣氛好像有點變沉重了。

 

就在黃瀨涼太難得注意到氣氛不對的狀況下,赤家小皇子開口邀請其餘四家的孩童進入涼亭內休憩,順便可以聊天兼熟識彼此。畢竟、他們都是未來的準家主們,當然得趁早就先打好關係。

 

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現在榮華園內的五名孩童正處於一個詭異的寧靜當中,一臉不屑、害怕、無謂、厭惡香味、毫不在乎等等的情緒出現於不同髮色孩童的臉上,最終打破這沉默氣氛的是赤家的小皇子。

 

「那麼我們就先從介紹自己開始吧!」一句話就有五種不同的反應。

 

「蛤——?」青家的黑皮膚。

 

「咦、咦?」什麼?

 

「姆……」紫家的高個子。

 

「嗯?」綠家的眼鏡。

 

「贊成。」但是突然有一道氣音從眾人中間環繞的空氣當中弱弱的傳出來。

 

「嗚啊啊啊——你、你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黑皮膚首先被驚嚇到,因為他離的最近。

 

「母、母親……這裡好恐怖啊——嗚嗚~~」母親大人,皇城裡面鬧鬼了啦~~嗚嗚~~好想回去、小涼好想回去啊!!嗚嗚~~

 

「哦呀~」

 

「……」綠家孩童略為退了一步。

 

「我從一開始就在了,從你們尚未進來時。抱歉。」不過那名被稱之為鬼的孩子意外的先鞠躬道歉。

 

「啊、抱歉,我忘記提醒你們哲也的存在感很弱,所以可能會無法注意到他。」在看見眾人驚嚇表情之後才後知後覺的開口提醒,不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那麼就從我先介紹起吧!我是、赤司 征十郎。」露出了溫暖的微笑,赤家小皇子豔紅的髮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更顯得其如同傳說中彼岸之華的赤赭,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我、我是、是黃瀨 涼太…」努力地將哽咽給噎下,小小的手用力的將方才因驚嚇而哭泣的淚水抹去,對著他們說出自己的名。

 

那是他們第一次得見面。

 

他首次見到那未來將會成為憧憬之人的青家孩童、與君臨天下之位的赤家皇子。

 

 

逐漸腐敗的赤朝君王被自己年幼的皇子親手斬殺。

 

而最年幼也會為優秀的四皇子理所當然的被提拔為下一任帝王,除去他是皇后之子以外,那小小年紀卻散發出比自己父皇更為強大的氣勢與豐富的學識,理所當然的成為眾臣推舉的對象。

 

 

赤朝、征歷一年。

征皇、年十二,即位。

 

 

在那場登基大典上頭,他再次見到的人是青家與赤家家主,但是兩人已完全不同於當年首次見面那樣,他印象中的兩人已大不相同。

 

不管是身分、責任、還是那眼神……

 

但是那樣的他們卻又如此的讓他畏懼與憧憬,

殘暴的將軍、青峰大輝

冷血的帝王、赤司征十郎

 

年僅十二便登上帝王之位與將軍之位,這背後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與他們年紀相同的自己並不知曉,但是可以明白的是…違抗他們的人只有死這個結局。

 

 

***

 

 

赤朝、征歷二年、荷月。

 

 

在雕刻精緻華美且價值不斐的木製大門上頭有著一隻鳥在上頭,在樓蘭當中的五大家裡頭顯示的是貴為黃之衛尉的黃家宅邸,用著鮮艷的顏料繪製在上頭的鳥如此的威武。

 

從大門望去會看到許多花草樹木甚至還有小河流水在裡頭潺潺地流動著,裡頭還有著許多的池塘,據說是黃家家主本人的興致而遠從薩圖運來的珍貴魚種,經由家主改良過後也能適應於淡水。

 

也因此更加推動了黃家與薩圖國之間的貿易往來,所以導致家主會時常遠赴他國來往。

 

而今天的黃家家主難得的帶著夫人與護衛的松家家主一同前往薩圖國,因為頻繁的交往所以松家家主只帶了幾名親信就踏上旅途,而被留下來捧在眾人心坎裡頭的則是黃家的小少爺、黃瀨涼太。

 

可是那名小少爺在一年多前不知怎麼地居然主動的想要學武,不過在他們看來想想也有可能是小少爺一時的興起才會想學武,但在他一年當中不怕日曬雨淋的持之以恆,也讓眾人刮目相看。

 

此時的他將璀璨及臀的黃髮束起,而隨著他動作飄揚在陽光之下的金髮如同女子舞動身體一般地圍繞在他身邊,好不耀眼。手中提著特別訂作的單手劍在空中靈活的揮動。

 

而站在一旁的黑髮侍從則是雙手交叉於胸前,灰黑的眸盯著正在練習劍術的自家少爺,而在那位少爺將最後一個步驟完成之時,他也開口。

 

「你這樣子練下去身子會垮的。」半瞇的眼,恐怖的氣息充斥著四周的空氣,整個人彷彿是深沉的黑雲一般,散發出可怕的氛圍。

 

「幸哥,可是不練習的話會趕不上他的。」不意外地看見松家的未來之主杵在一旁,他彎下腰來緩著氣息,調整紊亂的呼吸。

 

「我只覺得你再練習下去會先將身體給搞垮。」完全沒有正常上司與下屬的禮貌態度,身為黃家軍師同時也是護衛的松家家人說話非常不留情面。

 

但也是因為所謂的、忠言逆耳。

 

所以他們兩家人是完全不在乎這種小事情的,但是出門在外時的禮節還是有的,若是回到家中宅邸的話,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嘛~就別說的這麼不留情嘛~」隨意地將手上的長劍放置一旁,黃瀨走到有著陰影的屋簷下,就直接坐在雕琢精緻的柱子邊,絲毫沒有未來擔任家主的模樣。

 

「不要隨地亂坐啊!你是孩子啊?」雖然無奈於他的隨性,嘴巴上頭叨念著,卻還是伸手將地上的長劍撿起,拿起一旁準備許久的茶水給他。

 

「感激不盡。」拿過茶水後一口灌下,大喇喇的笑容刺眼到讓另一名少年別過頭去。

 

 

正當兩人享受於照射在身上的暖陽與難得的休息片刻之時,一道急促地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不久後兩人面前就出現一名奴僕。

 

「涼少、少…爺,不…好、好了、了…」上氣不接下氣得想表達意思卻讓前方的兩人更是一頭霧水,直皺著眉頭。

 

「先緩過氣再說,慢慢來。」語畢,黃瀨拿起一旁的空杯子倒了些茶水給站在原地拍著胸膛的奴僕。

 

但是那名奴僕卻揮開了那杯水,連忙往下道:「家主、主大…人與夫、夫人的馬車墜入…入山坎裡…了。」揮舞著雙手,趕緊將方才得到的消息告知兩人。

 

被揮開的瓷杯在空中轉了幾圈後灑出了泰半的茶水,隨著那名奴僕的話說完,也隨之落入地面破碎滿地,伴隨著遍地的濕潤。

 

瞠著澄金的美目,一臉錯愕的神情緩慢地躍上俊美的顏面。

 

「胡說、我父親呢?有父親在根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同樣也徵大了墨黑的瞳,笠松下意識的排除此人說謊的疑慮,只因他是松家的人。

 

 

松家之人、絕不可向自己供奉之主隱瞞任何事,否則誅殺之。

這是歷久不變的絕對鐵則,否則松家不會成為五家之一的侍從。

 

 

「是、是真的啊!幸少爺、這是千真萬、萬確的,奴才、奴才根本不可能用這種荒唐事與你們開玩笑。」慌忙的向前方怒氣衝衝的松家少爺解釋著。

 

正當笠松開口想說話時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來人同樣也是身為松家的奴僕,但是不同於前一位的是,第二人有著銳利的眼眸與清冷的氣息,但卻帶著絲悲泣。

 

「稟少主,兩位家主大人已確認在下游的河口處找到……」,那後來的人緊咬著唇,連血絲都滲出了才往下繼續,「…且都已無氣息。」

 

如同海浪一般的潮水撲天蓋地的拍打著黃瀨的心,從被揮開水杯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好像有什麼重大的、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讓他的眼皮直跳著。

 

在聽見自己的父親的死訊時,雖然悲傷、但卻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的傷心,因為他心靈依靠的從來就不是那個時常忽略他的父親,而是那般溫柔怯弱但卻又身為夫人的母親。

 

「陌跡…那麼、我母親呢?夫人呢?」顫抖著唇齒,慌張的神色掛上邪美的容顏,讓那容顏帶著絲脆弱,另人心疼。

 

「…夫、夫人她…她…」冷酷男子反常的吱諾著,銳利的黑眸開始左右游移。

 

「快說。」金眸當中迸發出懾人的氣魄,黃瀨往前踏了一步,那樣的氣勢居然讓高了他三個頭的男人倒退一步。

 

「夫人她被發現時,她掛在一顆樹上頭,胸前已經穿了個血窟盧。」被稱為陌跡的男人快速的說完他所知道的情報,哀傷的雙眸瞅著眼前的兩位準家主。

 

「…你開玩笑的吧!是不是、告訴我你是開玩笑。」黃瀨一把拉住陌跡的衣領硬是將他往下拉,金瞳對上黑眸,彷彿用了全身的力氣抓著人。

 

怎麼可能?母親怎麼可能會死,這一定是騙人的,這些通通都是謊言。

 

對、溫柔如水的母親怎麼可能會死,絕對是哪裡搞錯了。

 

「涼少爺,屬下不可能說謊,這一切都是事實。請您、節哀。」輕皺起眉,他當然知道少爺失去至親的切身之痛,但他也是清楚明白過那痛楚的人,只能用著隱忍的語氣安撫著黃瀨。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雙手依舊緊抓著男人的黃瀨,語氣開始放輕,「陌跡、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好不好?」語調中開始透著無助、慌亂。

 

「抱歉,屬下並無任何欺瞞。」眼神往一旁挪去,男人還是那樣清冷的聲嗓,卻冰冷的打在黃瀨的心底。

 

不可能、不可能……

 

黃色身影卻忽然往前傾去,瞬間癱軟在男人的懷中,陌跡緊張的接著未來黃家尊貴的家主,半跪在地上抬起頭看著還維持著將人打昏姿勢的笠松。

 

「先讓他昏一陣子會比較好。」緩慢的將手刀放下,笠松將下額抬了抬示意一旁的奴僕將黃瀨帶入房內休息,然後才將眼神移到男人的身上。

 

「你先把事情從頭到尾仔細的告訴我,記住、一個細節都不准漏掉。」漆黑的瞳染上了冷冽,陌跡從那位尚未蛻去孩童稚嫩的臉上看到的是不容質疑的氣魄。

 

「是的、松少…不對、家主大人。」若是這人的話,如果是為了這位高貴的大人,就算了為了報答前任松家家主的恩情,他也會拼上性命去保護他與他守衛的五家之主。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四處什麼都沒有?

 

而且這裡好黑、好暗、好可怕好可怕,母親、母親妳在哪裡呢?

 

小涼好害怕。

 

小涼會怕啊!母親、快點出來吧!

 

在一片漆黑不見任何景物的地方,他看見了自己伸出的白皙手腕,上頭還有著某次他不小心從馬匹上摔下去造成的疤痕,所以、這是他的手沒錯。

 

輕輕的握拳後又放開,重覆了幾次動作後,他攤開了自己的掌。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一日、一周、一月,更甚於數年,他完全不知道。

 

驟然、一抹豔紅閃過眼角。

 

黃瀨抬起頭,剎那間將金眸瞪得極大,冰冷遍佈全身,頭頂處開始發麻,溫熱的液體從眼角處順著陶瓷般的臉滑過。

 

 

然後、他醒了。

 

冷汗從額際大量地冒出,他像是一條從水裡撈起的魚一般用力的呼吸空中的氧氣,映入眼簾的是自己熟悉的薑黃色棉被,隨即、眼神對焦。

 

左右尋找著某個人的身影,某個讓他在夢中也尋找著的身影。

 

他想起來了,想起來在他昏倒之前聽見的驚人消息,足以讓自己崩潰的事。

 

她死了。

 

母親、死了。

 

 

咿呀的開門聲迴盪在空曠且有著華美妝飾的臥房當中,呆坐在床榻上頭的黃瀨緩慢的轉過頭去看著傳來聲音的方向,金眸當中透著無助、與心慌,但是更深沉的涵義他並不明白。

 

「…你醒了。」你還好吧!後頭的話笠松怎麼可能問的出來,光看就知道他很不好,可是、自己又能如何,這是已經不會改變的事實。

 

看見那並不高挑又略顯單薄的身影往床榻走近,黃瀨開始認為在當下昏去的自己是否是幸福的,不像他一樣,在他倒下之後還得硬撐著身體指揮著黃、松兩家上下。

 

慌亂、無助、孤單、寂寞所有的情緒通通都被另一種思緒壓下,他、在醒來後過了幾刻鐘,冷靜了下來。

 

「幸哥,我只問一句就好、一句。」猶如他心境一般心灰意冷的清涼聲音從自己口中傳出,讓房內的兩人戴上了堅強的面具,是啊!面具、他們才僅僅剛及十三足歲。

 

那個小小的少爺果然是有資質的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冷靜下來,雖然那眼神當中彷彿什麼事物都不在乎的死寂讓他有些、畏懼

 

「父親、母親、叔叔他們………都死了?」語調當中帶著不甚明顯的抖音,那金眸直瞅著笠松幸男,帶著無助。

 

「……是。」笠松別過頭去,黑眸無法直視那床榻上的消瘦人影。

 

他倒了兩天、這宅邸就亂了整整兩天,還是他四處奔波遊走才讓這黃家不被漫天的壓力給震垮,但是笠松只能咬著牙苦撐著。

 

「幸哥,我會支撐起這個黃家。」為了母親,他最愛的母親喜歡的這個宅子,他會拼上性命好好保護著,黃瀨抽出了掛在床幔邊的長劍,他抓起及腰的黃色髮絲將閃著光芒的利刃一刀劃過。

 

「以這斷髮為誓,我、將成為黃家之主。」舉起手將手中的髮絲放開,一縷一縷飄散至地面後,金眸當中不再帶著無助,取而代之的是堅強的信念。

 

但是隨著那金黃斷髮逝去的並不是只有表面所能看見的,又有誰能夠知道那年幼的家主捨去的那份天真呢?

 

無人知曉、無人慰藉、無人能夠猜測其金眸當中的死寂。

 

 

赤朝、征歷二年、荷月。征皇、年十四。

黃、松兩家僅十三餘歲的年幼家主被迫上任。

當時除去赤家與青家年輕的家主之外,

其餘兩家並不看好黃家新任的家主,但卻又在之後改變了原先的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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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暝惺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