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閃爍之夜

04

我們都在贖罪，贖前人所犯的罪孽

05

西元二零四一年，原.中.國

直升機飛行的轟隆聲劃破天際，坐在前方駕駛座的男人切換成操控模式之後回過頭，擋風鏡下頭的眼掃了一眼坐在後方的幾人，皺著眉頭嗅著濃烈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狀況怎麼樣？」剛才他們才從原.北.京南區撤退，分部小隊遭遇數百名感染者的突襲，南區分部已經被攻陷，分部內的人只剩他們逃了出來，「我們必須動作快一點。」

蹲在不斷晃動的地面的粉髮女人嘖了一聲，不滿地抬起了頭，「老娘也想快一點，別催行嗎？」在她說話的同時，躺臥在地上的人又發出一聲爆吼，粉髮女人又回過頭把手壓在對方腹部的傷口上。

受傷的是一名高壯的男人，留著一頭小平頭和落腮鬍正大口的喘著氣，全身上下都有爪痕與撕裂傷，最嚴重的就是腹部直穿過後腰的巨大傷口，隱約還能看見暗紅色的臟器在跳動。

「媽的，胃被削掉下半部。」本來還想止血的女人罵了一聲縮回了手，用力地甩了幾下，俐落的脫下身上的夾克壓在平頭男人的傷口，「德雷克，西區分部的貝基那裡有沒有R型血液？」

聽見女人的疑問之後，駕駛員也就是剛才她口中德雷克接通了西部分區無線電，過了幾分鐘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喬艾莉‧波妮妳照實說，感染狀況如何？」德雷克壓低了嗓音提問，比起有沒有足夠的血液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的同伴──烏爾基感染的情況。

若是被感染者直接攻擊到，就目前歿世的醫療程度來劃分，如果感染情況低於百分之四十的話就能夠痊癒；反之，如果感染情況高於百分之四十，那麼受傷的人類就會轉化成感染者。

緊咬住下唇的波妮看著為了掩護她逃跑的烏爾基，壓在後者傷口上的手握成拳，長長的指甲刺破掌心流出血液，和傷口流出的液體混合在一起，在灰黑色的地面上淌開。

她閉上眼

爾後睜開

「感染狀況……百分之八十…」已經高於臨界值的百分之四十了，再過不久他們的夥伴就會成為敵人，真是無限的諷刺。

換句話說，他們只有一個選擇

也是唯一且痛苦的抉擇

沉默在一瞬間蔓延開來，只剩下螺旋槳運轉與平頭男人、烏爾基因疼痛而喘息的聲音，剩餘的兩人無言的低著頭靜默。

「把他推下去。」沉穩的男聲打破這幾乎要侵蝕他們心靈的沉默。

「德雷克你知道你在說……」波妮錯愕的睜大了眼回過頭，氣憤的揪住走到她後方的已經拿下耳罩的橙髮男人的衣領，話都沒說完就被打斷。

瞬間暴漲開來的殘暴戾氣狠狠刨著波妮的感知，身體本能的開始微微顫抖起來，讓她感到懼怕的來源處就是眼前那位平時沉默寡言秉持騎士精神的德雷克，後者哀傷的眼神顯露出他此刻的心情也和她相同。

「妳心裡很明白，很快的，他就不再是我們熟識的那個烏爾基了。」德雷克半斂下眸長長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小片陰影，「妳明白的，波妮。」

又是一陣寂寞的無聲，女人失落的聲音才響起，輕的幾乎被機械運轉聲蓋過。

橙髮男人點頭，蹲下身來將躺在地上的平頭男人扛起走到機門旁，每一步就像是走在遍滿荊棘的道路上，沉重無比又困難重重。

「吾等的夥伴、烏爾基，是那樣的驍勇善戰不屈不撓的守衛疆土，吾、X‧德雷克代表灰色協會對吾等勇敢的戰士表達至高無上的敬意，並為夥伴送上最後一程。」

德雷克大聲朗誦出悼文，字句中都帶著他們的尊敬與對夥伴的勇敢感到欣慰，同時也是激勵自己，決不能忘卻他們一路走來相互協助的夥伴的功勞。

波妮早已站定在基門旁的啟動開關那裡，抿著下唇，眼眶早已泛紅，在德雷克扶著烏爾基停在機門前唸完悼詞的同時按下開關。

高空中的氣壓在開啟的那瞬間猶如海水般瘋狂湧入機艙內部，吹亂了他們的髮絲，波妮按著頭髮目不斜視的盯著她的友人們。

「戰友烏爾基，讓吾等來世、再會。」

「我、不要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什麼？」德雷克震驚的看著恢復意識的友人，加重手上的力到壓制，卻無法如意。

突然開始劇烈掙扎的烏爾基死命的抓著德雷克的衣服，銳利的黑色指甲輕易的撕裂後者的衣服在手臂上頭留下深深的爪痕，瞪大的灰濁眼珠不停轉動著，最終停在站在他們旁邊的波妮身上。

「都是妳、都是妳害……」拼命的伸長了手想勾住那粉髮女人，重心卻突然失衡，他的世界是顛倒的，冷風不斷地擠壓著皮膚。

怔怔地癱坐在低上的女人不斷地顫抖著，她抬起自己的手，瞅著上頭紅色的血液不斷冒出，回想起剛才的情境後緊緊把手壓在頭上。

「為什麼……德雷克…」

啜泣聲從女人被蓋住的髮縫中傳出，是低沉且無助的宣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