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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死亡也許是一種解脫?

 

 

09

 

 

西元二零四一年,原..

 

剛從飛機下來的特拉法爾加與尤斯塔斯立刻得知在他們搭乘飛機的空白時間裡,他們為數不多的友人又再一次的縮減了。

 

坐上協會準備的車輛後,他們花了二十分鐘抵達了協會總部內設置的醫療部門裡,跟著帶領的護士往某個病房前進。直到兩人見到呆坐在病床上的那人為止,他們都沒認出那個表情呆滯、身體還時不時顫抖的人會是他們記憶裡頭那個堅強又囂張的粉髮女人。

 

羅看著那人先是愣了半晌,隨即皺起眉頭嗅著病房裡頭除去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外,還有某種他異常熟悉且厭惡的味道。

 

最先忍受不住的是基德,只見他粗暴衝向前去一把拎起波妮的領子就往上提,擰著鼻子凶狠的大吼,「臭女人別讓老子笑話了,妳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波妮只是抬起眼瞼,什麼都沒說就閉上眼睛。

 

基德從來沒有看過和他出身同區的女人此時失落的樣子,氣憤打從心底不斷地湧現出來,「不過就是幾個人死在妳面前……」,能幹到他們分部長階級的人,手上可沒少沾染過鮮血,不管是感染者、亦或夥伴。

 

「尤斯塔斯當家的!」羅厲聲阻止基德後頭正準備說出的話,用眼神示意他退開。

 

不滿的嘖了一聲,但卻還是退開的基德從旁邊拉了張椅子,把椅背靠向前坐下,將雙臂枕在椅背上頭,再把下巴擱上去,挪好姿勢後直勾勾的瞅著病床那處的兩人。

 

羅把頭上的帽子摘下放在病床旁的小櫃子上,坐在病床的側邊半弓起身子盯著波妮,細長的手指撥開後者的眼瞼仔細檢查,如金屬般的流金眼瞳將粉髮女性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紋有黑色字母的指尖從眼腳緩緩向下移動,滑過下巴、脖子、鎖骨,一路下探到雪白病患服的上衣下擺――毫不客氣的一把掀起

 

「喂!!特拉法爾加你幹什……」基德在看見羅的動作後反射性的起身想要阻止,卻在看到那雪色的肌膚上頭橫著幾條難看且流淌鮮血的割傷後愣住。

 

「自殘現象,你們難道都沒有發現嗎?」一向冷靜自若的羅難得的帶著慍怒瞪著剛才帶領他們兩人進來的護士,提高音量質問。

 

訝異於傳聞中那位總是沉穩靜默的人竟然會關心他人,女性護士被那眼神嚇了一下,往後退了兩步,「對、對不起,可是我剛才來巡房的時候並沒有看見。」

 

「去把推車推過來。」

「咦?可、可是…」

「別讓我重複第二次。」

 

基德將剛才因為他的動作而倒在地上的椅子撿起擺到病房的角落裡,回頭看著羅從櫃子裡頭拿出小夾子把波妮的衣服固定好只露出受傷的部分,還順道把女性長長的粉色頭髮簡單的束起,動作輕柔的像是對待一尊脆弱的陶瓷娃娃那般。

 

「你是不是反應太大了點,那女人其實沒有錯。」基德嘟噥了幾聲後開口。

 

羅知道基德指的是女護士的話的確是真的,從波妮腹部的傷口與還在泛血的傷口來看,創傷造成的時間絕不超過十分鐘,只是他剛才看到友人真的如他所設想的那樣,一瞬間真的無法壓抑憤怒。

 

「尤斯塔斯當家的、你還記得兩年前二當家為了保護你而死,你說了什麼嗎?」黑髮的獵人低著頭任憑有些亂的髮蓋住眼,低沉的嗓音夾雜幾分喑啞。

 

回憶起兩年前在原..國的底特律事件,饒是基德這樣的大男人也禁不住內心翻騰而起的濃烈哀傷與氣憤,以及那個伴他一同長大的好友,陪伴了他將近二十年,從出生開始就幾乎不曾分離的友人,如同雙子鏡面反射那般的存在。

 

那個有著一頭總是燦金色的亂翹長髮的人什麼都沒有留下,就這樣死了。

 

「……老子發誓再也不會讓兄弟死在老子的面前。」

 

這是他從那一天起就許下的誓言,兩年以來,他的同伴不斷地減少,但誠如他的誓言那般,他認可的兄弟也確實沒有死在他的面前。

 

「我也是一樣。」

 

同樣也死在那場底特律事件中的佩金等人也是羅心中最重要的夥伴也是兄弟,連屍體都是他自己親手處理掉的,身後的東西也是。

 

當羅手裡拿起夥伴的帽子、墨鏡、過期的蜂蜜與一捲老舊的錄音帶時,才深刻的體會到原來人死後的重量是如此之輕,聽到在他聽見錄音帶的內容是夥伴們為他唱的生日歌曲時,終究還是紅了眼眶。

 

他真的失去他們了。

 

「我們同期的獵人就剩下五個人了吧!」仍舊保持著垂眸的姿勢,羅盯著波妮纖細的手腕上清晰可見的勒痕和爪痕,視線停留在充滿血汙的指甲上,抽出口袋裡的手帕仔細擦拭。

 

當年成為獵人時搞了許多轟轟烈烈的事件,所以第五十六期的獵人共十一人被稱為超新星,當時年輕氣盛的他們都像孤傲的狼一樣,各自尋找夥伴集結,但是到頭來夥伴還是一個一個逝去。

 

他們只能無助的看著前不久還歡笑談天的夥伴在下一秒被感染者撕去四肢,縱使以前接受過心理訓練也無法無動於衷。

 

失去許多夥伴的孤狼最後集合在一起,總是打打罵罵嘴上從不饒人,但心裡對各自的實力還是有相當的把握,同時也認定彼此之間是這歿世裡的牽絆,是能夠出生入死的兄弟。

 

「喂、特拉法爾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基德不滿的瞪了一眼終於把推車推進來的護士,等人離開了之後偏過頭提問。

 

「……隔牆有耳,把最大的棉棒給我。」本來很認真的基德在聽見後頭的話後翻了個大白眼,皺著眉頭到推車那裡翻出一包棉棒扔了過去,單手接住的羅立刻拆開用棉棒止血。

 

已經消毒完正準備把藥擦上去的羅的手臂猛地被抓住,反射性的想抬手甩開,但在確認是誰的手臂後便停住動作,對上一雙漾著無限哀傷的薰紫眼瞳,羅悄悄移開視線。

 

「…羅……基德呢?」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波妮的聲音細碎的和平時的高亢全然不同,蒼白的臉色與過於纖瘦的身形就像是隨時會飄散的幽靈般。

 

「找老子幹嘛?」沒想到會突然喊到自己的名子,基德挑起眉頭靠了過去,因為剛才看見羅被按著手,所以當他的手臂被抓住的時候沒有阻止對方。

 

波妮抬起頭來回瞅著兩人的臉孔彷彿是在確認些什麼似的,眼角無預警的流出澄澈的液體,滑過她的側臉直至下顎,緊緊咬住下唇,只是盯著羅與基德無聲的哭泣著。

 

「德雷克和……烏爾基…兩個人都…」死在我的面前了。

 

後頭的話被堵在嘴裡,基德不爽的伸手蓋住波妮的嘴不讓她往下說,溫熱的液體落在充滿傷疤的蒼白大手上頭,過了一會兒後基德收回手,煩躁的耙著一頭亂糟糟的紅髮不滿地嘖了一聲。

 

一旁沉默已久的羅則是單手熟練的把藥上完,衡量了半晌開口:「喬艾莉當家的妳先把手鬆開,我要纏繃帶。」被點名的女性乖乖的把按著羅的手鬆開,然後揪住基德的衣擺不放。

 

「……」

 

緩慢地將繃帶一圈圈纏繞在女性纖細的腰身上,約莫纏了幾十圈後在結尾處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再拿起醫療用剪刀剪去剩餘的部分,簡單的治療就大功告成,將藥品與剩餘的繃帶整理好之後羅站到波妮和基德的前方,半弓著身子,盯著波妮。

 

「妳應該明白我和尤斯塔斯當家的會在這裡並不是偶然,不過沒有時間讓妳懷念死去的兄弟了,收拾一下,要轉移地點了。」羅說完後便直起身拿起剛才放在床尾的野太刀,「我們需要妳所知道的情報。」

 

「…可以再等我一下嗎?一下子、就好。」將揪住基德衣擺的手收了回來,波妮深深吸了一口氣明白現在不是自己軟弱的時候,只不過只要她閉上眼睛就會回憶起那時、德雷克拉著烏爾基跳下飛機的情景,不斷地、不斷地浮現在眼前。

 

「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基德跨了幾步繞過波妮直接坐在病床上頭,雙手環胸,面色不善的說:「老子勉強看在出身同區的面子上,肩膀借妳,還有老子的兄弟不會哭,所以老子今天什麼都沒有看到。」

 

波妮呆愣的看著靠在牆邊休息的羅,後者睜開單眸掃了她一眼,「就五分鐘。」語畢便閉上眼繼續沉默。

 

抿著下唇,舌尖嚐到些許血腥味,是她剛才情緒太激動時咬破的,現在才感覺到刺痛感,但比起那種刺痛感,波妮只覺得胸口那種空蕩蕩的感覺似乎被填補了一點起來。

 

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她吸著鼻子忍住,往旁挪動靠在對方的肩膀上閉上眼,她還有四分半鐘的時間可以傷心,這之後就不會再有了。

 

也不能再有。

 

「渾蛋……老娘才不是你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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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暝惺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