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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神所遺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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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二零四二年,原..北達科達州麥納特

 

是夜,狂濤的大雨像是世界在哭泣一樣,不斷地落下,斗大的雨滴落到身上被深色的衣物吸入,沁入谷底的冷意漸漸佔據所有待命的獵人與士兵們。

 

每個人臉上都是混雜著冷靜與恐懼,就算是經歷過多次與感染者的戰鬥,他們還是會下意識的懼怕那所謂非人的存在。

 

害怕未知的事物乃是人類的天性

 

蹲點在小巷高處的士兵拿出無線通訊,按了按耳裡的微型耳機,壓低了聲量:第三小隊抵達D地點,完畢。』

 

微型耳機另一頭傳來幾聲機械的雜音,不到幾秒便聽見個女人的聲音,收到,第二小隊陸續抵達BC地點,完畢。』

 

『收到,第一小隊抵達A地點,再重複確認一次任務內容,第二小隊埋伏狙擊並掩護第一小隊,第三小隊在原地待命等待餌入網,記住,活的只要一隻。』最後一個低沉好聽的男音傳了出來,最後確認時間,現在是下午十一時三十六分,預計五分鐘後開始任務。』

 

報時,下午十一時三十六分,確認完畢。』

報時,下午十一時三十六分,確認完畢。』

 

收到,現在是下午十一時三十七分,任務將在四分鐘之後開始,通訊結束。』說完後便收起手上的無線電,按著頭上顯眼的白色斑點帽,羅和五名下屬分別躲藏在前巷的某座房屋裡頭,這裡的居民早已被他們驅散避難。

 

他們收到消息說麥納特曾經有人目擊單獨一個感染者出現在此處,但是名單上這裡並沒有被感染者給佔據,而就目擊者的闡述來判斷,能夠準確無誤的闖入餐廳裡頭大吃特吃人類的食物這一點,羅有八成的把握這個感染者應當就是他所認識的那一位。

 

如果不是那太過蒼白的膚色與灰黑色的眼瞳,目擊者說不定都要認為那個人不是感染者而是人類,畢竟他』還開口和目擊者對話過,甚至還大發慈悲的放過目擊者──餐廳的老闆後揚長而去。

 

的確很像是他那位兄弟會幹的好事,換作是他或許會無奈的笑笑,當然前提是他還活著的話。

 

「長官,還有三十秒。」站在他後頭的下屬-羅蘭低聲的提醒著,這個下屬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士兵,並不是協會的獵人。

 

淡漠的應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吐出,羅將手按在背後野太刀的刀柄上,將剛才有些渙散的注意力集中起來,可腦海中還是忍不住地浮現那個戴著草帽的少年揚起的燦爛笑靨,心裡默默的倒數著。

 

二十秒。

 

耳機忽然傳來某種機器的雜音,他皺了皺眉頭,並沒有太在意,但是雜音卻越來越大。

 

十秒。

 

剎那間,雜音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是剛才的聲音只是他的錯覺,羅抬起頭睞了一眼蹲在他身後的下屬,後者回以他一個疑惑的表情,搖了搖頭。

 

五秒。

 

耳機那頭傳來尖銳的慘叫聲,猛地接收到這高音頻的聲音讓他頭昏了幾秒,立刻緩過神來,剛才的聲音明顯是男聲,換句話說就是D地點的第三小隊出事了。

 

四秒。

 

回過神來後羅立刻站起身來,打了個手勢告知周圍的下屬們計畫改變了,轉而先支援D地點的第三小隊,幾個人影收到命令立刻竄了出去,他整整裝備也邁開大步狂奔出去。

 

三秒。

 

剛才安靜下來的耳機又傳來幾聲機器的雜音,讓跑在隊伍最後邊的他感覺到有那麼一絲不對勁,同時又傳來一個女人細小的尖叫,讓他停下腳步往反方向跑去,扯開喉嚨大吼:「BC地點有狀況,你們繼續向前進去增援D地點,羅蘭去C地點、我去B地點,動作快。」

 

兩秒。

 

就在羅轉身跨出一大步之後,一個東西滾到他的腳邊,低頭一瞥,錯愕的瞠大了冷金眼瞳,眼角掃到他的副官羅蘭嘴角揚起的那抹笑與掩在軍帽裡那突兀的綠髮。

 

「找掩護!!!!」

 

他只來得及喊出聲音,然後翻身撞開旁邊屋子的玻璃,用手護住臉部。

 

一秒。

 

轟然巨響在耳邊不斷地迴盪著,高溫熱浪從前方襲來,強大的氣旋衝擊著全身上下,他被氣旋引起的狂風颳到屋子內,直到背部撞在牆上才停了下來,耳朵還是嗡鳴聲不斷,左側腹部有一小塊玻璃扎在上頭,鮮血流淌。

 

「媽的,被擺了一道。」憤恨地罵了出口,胸腔突地湧起一股灼熱感,頭一偏,咽喉有種甜膩的感覺便咳了幾口血出來。

 

看來剛才的爆炸讓他內臟可能有些受損,但現下他實在沒有那個時間去檢查,匆忙站起身來按著腹部周圍止血,顧不得身上還有些傷口沒有處理與頓痛感,從隨身攜帶的小包中抽出繃帶,俐落的抽出玻璃包紮起來。

 

這個間諜還真的是不要命了,竟然在那麼近的距離使用手榴彈,幸虧只是微型的所以爆炸範圍並不大,雖然並不大,但那麼近的距離使用還是相當的危險,再加上他們剛才身處的小巷子本身有許多垃圾與雜物堆積在一起,想來他的下屬們應該傷亡慘重。

 

他躲在剛才跳進來的窗戶邊,背後貼著傾塌了一半的牆壁,上頭傳來的高溫透過衣物讓他明白剛才的爆破究竟有多麼的可怕,若是站在爆炸中心處,恐怕連屍體都不會存在,直接讓高溫溶解掉了。

 

那些激進派的瘋子。

 

想至此他忍不住在心裡又罵了一聲,假設如同他所想的那樣,那個間諜若不是和他一樣的命大就是已經化成灰了。

 

外邊突然傳出腳步聲,讓羅更是提高了戒備,從他的角度看出去只能勉強辨識一個有些臃腫的影子,不對,應該是一個人扛著另一個人的影子才對,悄然無聲的抽出背後的野太刀握緊刀柄,現在他受了傷,如果要打持久戰對他不利,得把握先機才是。

 

屏著呼吸等待腳步聲接近,閉上眼後讓聽力更加的敏感,離他很近了,還在逐漸靠近,腳步聲停了下來停在他躲藏的窗口,他硬生按下想要出手的衝動,過了幾分鐘後腳步聲再起,已經通過了窗口。

 

彎腰蓄力蹬腳向前衝去,野太刀的刀尖已經逼近那個黑影,瞧見那抹熟悉的粉色後刀尖往旁邊偏移,直接削掉旁邊屋子的水泥牆壁,臉上浮現愕然的情緒。

 

……草帽、當家?

「呦~這不是特拉仔嗎?」

 

那個戴著草帽的人回過頭之後咧開了嘴,一如他記憶中的笑紋那般,視線下移,左胸膛破了個大洞正攀爬著既蒼白又肥碩的蛆蟲,肩上扛著剛才和他通訊的女人,大雨將兩人渾身上下淋的濕透。

 

雖然早就得到消息他可能會在這裡,但真的實際見到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更遑論那人竟然就像沒事般的朝著自己打招呼,他還沒有見過感染者能夠這樣溝通對話的。

 

擁有和人類時同樣的智能,還能正常交談。

這就是S級感染者的力量嗎?

 

如果不去看那胸膛上的傷口,羅真的會以為眼前的人還是他的兄弟、他的夥伴,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們一樣。

 

即使再擬真,也不過是假像,沒有呼吸、慘白膚色、恐怖創傷與腹部大片的紫斑,一一都顯露出他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可他卻還在活動,真真正正的感染者,已經死去的人類。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阿、我剛才過來的路上撿到了波妮,交給你了。」魯夫仍舊不在意的笑著,「因為巴托埋的炸彈的關係,我只來得及救出她。」說完後便將肩膀上頭扛著的人放下。

 

見他沒有任何動作的魯夫疑惑的再喚了一聲:「特拉仔?」

 

「你、是誰?」

 

羅的警戒心瞬間拉起,集中力也提升到最極限,感染者終究是感染者,就算外表再熟悉也已經和他們形同陌路。

 

「诶?」魯夫困惑的偏了偏頭,頭上的草帽也跟著往旁邊滑落,露出被砸毀的半個腦袋,和疑惑的表情形成強烈的對比。

 

離喬艾莉當家遠一點,往後退。」瞧見那怵目驚心的傷口後羅也不再猶豫,野太刀直指著魯夫,趁他往後退時蹲下身來確認臥躺在地面上的女性的狀況,發現只是受了點皮肉傷後再一次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魯夫,目光犀利。

 

將刀尖架在魯夫的脖子上,微微使力,竟然已不再有血液流出,斗大的雨珠順著側頰滑落,「……我最後再問一次,你、是誰?」

 

那人聞言後又笑了好一會才斂起笑容,轉而露出一種很微妙的表情,在羅看來就像是迷了路了孩子那般慌然無措,但放在一個S級感染者的身上就顯得非常的突兀與不協調。

 

「別裝蒜了,爆炸只有一聲,我絕不會聽錯,那就代表了……你在說謊。」銳利的刀鋒隨著他的力道而沒入對方頸子裡,但看著昔日的兄弟站在他的面前,刀鋒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往下。

 

「呵呵、哼哈哈哈哈……」毫不在意架在脖子上頭的野太刀,魯夫咧開嘴無法克制地笑了出來,一開始只是小小的哼笑聲,直到後來聲聲嘶吼又猖狂的大笑,「我不是蒙奇D魯夫。」

 

果然如他所料。

 

「但我也是他的一部分,你所認識的那個魯夫在這裡。」他勾起唇笑的極冷,伸出手指著左胸空蕩蕩的大洞,「已經腐爛的差不多了,連意志也只剩下一點點,我是他剝除所有正面思考後的殘存品。」

 

「懂了嗎?我既是他,又不是他。」

 

「等一等,那你的意思是,所有的感染者都是……和你一樣的,他們其實只是」羅怔了幾秒收起手上的野太刀,連忙追問,如果真的如眼前的魯夫』所言,那麼他們以前斬殺的也是和他的同樣的存在──是人類

 

「你很聰明,以前我曾經是唯一一個可以違抗薩卡斯基命令的感染者,但是經過幾個月的轉換以來,大概已經有八成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了吧!」魯夫頓了頓,「憑什麼人類就能存活,而曾是人類又保有記憶的感染者卻不能。」

 

「憑什麼?」

 

「我真的很不想傷害你們,但是我沒有選擇。」魯夫一邊說著一邊往前靠近羅,看了一眼躺臥在地上的波妮蹲了下來,下一秒野太刀又架上他的脖子,「想保護她也已經來不及了喔。」說完後便探手撥開那頭粉色的髮露出從脖子延伸至右眼下的傷口。

 

「根據我的記憶來判斷,感染狀況已經達到了……」他滿意的看著羅再次睜大了眼的震驚表情,「百分之九十五,喬艾莉波妮已經是我們的同胞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羅憤恨的看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容貌,但早已不是他認識的那人了。

 

無視於野太刀的威脅,魯夫逕自抱起波妮的身體,直起身往後退開,單手抱著波妮另一手在羅握著野太刀的手腕上頭留下深深的爪痕,趁他反應不及時又往後竄了個老遠。

 

「很簡單的,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情就好,回去告訴薩卡斯基,我、回來找他了。」

 

落下幾句話後便消失在雨間的夜幕裡,單手按住受創的手腕忍受住傷口傳來的熱辣痛楚,剛才那一瞬間,他連魯夫是什麼時候出手的都沒來得及看清楚,當然更別提防守住對方攻勢。

 

腦海中還不斷翻騰著剛才他所得知的訊息,整個拼湊起來後,如果真的是感染者的真相,那麼他們以前所作所為都是不對的,都是極為禁忌的殺戮同類的罪孽。

 

但最後那句話卻讓他打從心裡發冷,雨水不斷地落在帽子上後順著帽緣滑下,從鼻頭、嘴唇、下顎直至最後落到地面,抱著頭無力地跪了下來。

 

 

 

 

 

 

──特拉仔,下一次見面,我們就是同胞了。

 

 

他維持著那個動作好幾個小時,直到天亮之後才慢騰騰的站起身來,緩慢地從懷中摸索出繃帶纏繞住手腕上的傷口,踏著不穩的步伐離開那個地方,無視周圍前一天晚上還是他下屬的焦屍與因為閃避不及而被炸裂開來四散各地的肢體。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後回到暫時的研究所裡,拒絕了所有醫護人員要上前幫他治療的舉動,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自己的房間內,打開屬於他的電腦,雙手快速地敲打著鍵盤輸入資料,時不時還停下來在筆記本上抄抄寫寫,整個人像是發狂似的只專注在這幾個動作上。

 

不吃不喝了整整三天,但沒有人膽敢進去打擾他。

 

第三天他才踏出寢室,似乎已經整理過一番,但臉色極度的蒼白難看,彷彿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手上拿著一本破舊的筆記本,隨手抓著一個人就問有沒有人回來。

 

只有一個新來的男護士緊張的回答他,原..國總部長受了很重的傷,正在五樓的緊急病房內休養中。

 

羅站在病房前面,手搭在門的把手上,卻沒有轉動,維持那個姿勢許久之後才緩慢的轉開,進入病房。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色的大病床,上頭躺著的人他熟悉的緊,就在不久之前那人還生龍活虎的和他聊著說總有一天要把世界上的感染者全部解決掉。一頭艷紅的頭髮綿軟的散落在枕頭上,臉色幾乎和病床同樣的白,倒是比他還好上幾分,他看著他穿著最討厭的素色病人服,左邊的袖子空蕩蕩的。

 

戴著呼吸器才能勉強吊著一口氣,自羅和基德認識以來從來沒有見過對方如此虛弱的模樣,他知道基德聽得見他的聲音,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把筆記本悄悄揣在基德懷裡。

 

「我將我前幾天得到的資料備份給了在原..國的斯庫拉奇曼當家,另外手上這本筆記本是手稿,你手上的手稿和斯庫拉奇曼當家手上的資料統合之後就能得知感染者的真相。」

 

「然後我只給你們兩個月的時間從美洲大陸撤離出去,記住,只有兩個月,時間一到,美洲大陸所有的人類將成為感染者的糧食。」

 

「撤離到原..國之後就在歐亞大陸生活吧!別再來這兒了,資料裡頭有提到感染者的應對方法,我想說的就只有這些了。」

 

「我們兄弟裡就只剩下你和阿普了,別想著報仇,那沒有任何意義。」剛才他才得知和基德同處一個戰場的霍金斯殉職的消息,「在你們準備的這段期間,感染者不會攻擊你們,所以動作快一點。」

 

「記住了,你們只有兩個月。」說完後,羅便直起身準備離開,躺臥在病床上連話都無法好好說的基德只能睜大眼看著他轉身的背影。

 

走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什麼,又回過頭,壓低帽緣,纏著繃帶的手腕拉著衣服下擺緩緩往上拉,本應古銅的膚色卻染上一層一層深淺不一的紫斑,顏色最深的已經開始腐壞,卻奇異的沒有散發出臭味。

 

「不再見了,基德。」

再見了,我的兄弟。

 

 

那是基德最後一次見到羅的背影,等他恢復到能夠行走的時候,在原..國待命的阿普發出最嚴重的警告,要求在美洲大陸的所有居民即刻撤離,同時,感染者也不再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當然也有人認為是感染者已經消失不會再出現,所以選擇了留守家園,士兵們也莫可奈何,只好先去處理其他地區的民眾。

 

兩個月後。

 

感染者再度傾巢而出,留守家園的民眾們成為首要的獵捕目標,但灰色協會並沒有因此而派出救援,反而對美洲大陸的情況是而不見,不去觸碰、不去探究,彷彿與它隔離開來。

 

世界被海洋隔離,

東方是人類生存之所、西方是感染者肆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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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暝惺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