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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著前面那個戴著黑色尖角帽的魔導士的步伐前行,目光忍不住的移到對方背在身後的粉色珊瑚法杖上,視線裡的粉色部分越來越多。

 

等到鼻尖傳來一陣痛楚與兩聲同時響起的驚呼聲後,她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撞到人了。

 

「對不起,請問您有沒有受傷?」摀著鼻頭迅速的往後退了兩步,哈托爾立刻關切那個被她撞得正著的人。

 

「我沒事。」雅姆萊哈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往哈托爾的方向湊近,略微彎下身子瞇起漂亮的寶藍色眼瞳,「吶~你是魔導士對吧!」

 

「…是的。」微微瞠大了眼,哈托爾頓了一秒後才回答。

 

殊不知她的答覆讓眼前美麗的魔導士整個人撲了上來,巴住她的身子興奮的開口:「果然沒錯,我的眼光是不可能看錯的,吶吶、你學的魔法是哪一種?」

 

「啊、我應該換個方式問才對,魔導士沒有學不會的魔法,只有尚未學到或是不精通的,你是屬於哪種魔導士呢?」

 

「記得那劍術笨蛋說過哈利奧巴布德王宮內的魔導士幾乎都很擅長治療,那就是第八型魔導士囉!不過也有可能是第四型魔導士。」

 

「吶吶、哈托爾是哪一種呢?」說完後更是雙眼閃爍著精光,眨巴眨巴的好不亮眼,雅姆萊哈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有興趣的對象似的,話匣子停不下來。

 

「那、那個非常抱歉,雅姆萊哈小姐,我不很懂你剛才說的的幾型魔導士。」尷尬的神情浮上面容,哈托爾往後退了半步,好讓太過靠近的距離拉遠。

 

「诶?!啊啊抱歉我突然忘記那個分類是在馬格諾…」話說到一半後突然停頓的雅姆萊哈閃過一個不自然的表情,隨後有補上一句話掩飾,「…恩,我這麼說好了,你擅長哪一種魔法?」

 

哈托爾當然沒看露對方一瞬間露出的表情,可能也有什麼難言之隱,於是她也順著雅姆萊哈的話接道:「唔、我擅長的應該是草藥和雷魔法,治療魔法我大部分是搭配藥材使用。」

 

「咦、這個方法我從沒聽過呢!」雅姆萊哈歪著頭思考,繫在身前的髮也隨著她的動作輕撫過胸前,口中喃喃自語說:「是哪個地區的…西大陸似乎都沒有…不、雷姆或許會有……還是東大陸…」

 

「是的,這是東大陸少數民族的傳統療法。」

「難怪我就說我怎麼可能沒有印象。」

 

「在東大陸裡,魔法並不如這裡觀念開放,很多人都認為這種力量是被妖物操控才導致的,更甚者將魔導士當作異類或怪物看待,久而久之便沒有任何魔導士敢堂而皇之的使用魔法。」

 

雅姆萊哈瞅著站在面前和他差不多高的哈托爾,眼底浮現一層憐憫,其實她早就知道人們懼怕擁有力量的魔導士這個事實,在各個大陸上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現象。

 

「於是我的族人們便想出了將草藥和治療魔法融合在一起的方法,因一般人是看不見Rufu的,所以也可以說是草藥的療效非常好。」哈托爾緩慢的眨了下眼,「這種只純粹靠著草藥就能快速治療的消息最終還是傳入了王族的耳裡…」

 

「這麼說…」雅姆萊哈倒吸了一口氣驚愕的看著神情沒有任何改變的人。

 

「對,我們一族被強迫為王族效命,且一族中代代相傳的…」說到一半的哈托爾斂下眸子,抿著嘴唇才往下道:「…抱歉…這裡我不能說。」

 

從待在阿爾瑪卡身邊開始,他就有意無意的讓她遠離王宮裡的萬千心計,原因究竟為何她也不想深探,只不過要完全隔絕開來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早就學會該如何應對與分辨是非對錯。

 

只有在她的王與外交官面前才會表現出他們心目中的「哈托爾」應有的天真無邪,如果因此而讓他們放心的話,她就會繼續保持下去。

 

水藍髮絲的魔導士伸出手拍了拍哈托爾的肩膀,一言不發。

 

「沒關係,已經過去了。」

 

她聽見她這麼說,低下頭無聲的笑了。

 

「為什麼你總是什麼都不說?」

 

不遠處突然爆出一句怒吼,同時也伴隨著一道悶響。

 

哈托爾和雅姆萊哈對視一眼,立刻奔向那個傳出聲音的方向。

 

 

迦爾魯卡只是純粹吃飽出來閒晃一下,沒想到走著走著就遠遠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他幾乎是在認出對方身分的同時就抬腿往後一轉打算直接離開。

 

「迦爾魯卡。」轉身的動作忽然停滯,身後那人再次喚了一聲自己的名,他這才撇了撇嘴回頭。

 

原本含在嘴裡的話卻在回頭的一瞬間瞧見那人身邊竟然沒帶任何護衛時換成了:「只有你一個人嗎?」

 

「…還有虞荷斯。」阿爾瑪卡沉默了一下才答。

 

聽見回答的迦爾魯卡視線立刻就移到阿爾瑪卡身上的那條金色巨蛇那,這才反應過來虞荷斯指的是蛇的名子,他已經離開家鄉太久了,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在哈利奧巴布德王國,所有身分尊貴之人都會擁有一條蛇,也就是自己的半身,而他的半身在六年前就已經……

 

「啊、恩。」輕皺著眉頭晃了笑頭,讓束在腦後髮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著,迦爾魯卡悶悶的哼了一聲。

 

一如早上初見時,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明明就是血濃於水的親生兄弟此時此刻卻又相對而無言,產生隔閡的原因他們兩人心底非常清楚,但卻無力去改變。

 

拖宕至今,一晃眼便是數年,六年的時光能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

 

他們都失去的太多

同時卻也得到太多

 

「過得怎麼樣?」見迦爾魯卡突然安靜下來的樣子,阿爾瑪卡忽然有些不太習慣,以前總是他過來纏著自己說東說西的,不管是再小的事情都會向他說,如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啊?啥?」單音節的冒出兩聲的迦爾魯卡呆愣的抬起頭,然後看見阿爾瑪卡環胸等待的模樣才確定剛才不是他聽錯,連忙答道:「哦哦、很不錯。」

 

阿爾瑪卡皺緊了眉頭有些不悅,只因胞弟方才的言行舉止完全不符合一位尊貴的王族,他呆了半秒才意識過來迦爾魯卡早就已經不是以前他所認知的人了,於是又換了個問法:「怎麼個不錯?」

 

怎麼感覺自己有一種被威脅的錯覺──迦爾魯卡一抬頭就看見屬於兄長的那條金蛇頸部的皮皺已經膨起──這妥妥的就是威脅的節奏了啊!!

 

虞荷斯注意到迦爾魯卡的目光後吐了吐腥紅的蛇再一次警告。

 

「…哦、大家對我很好,王也是、夥伴也是、這裡的大家都相互尊重體諒。」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迦爾魯卡的眼神飄啊飄的,彷彿是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堅定的對上阿爾瑪卡,「我非常的喜歡這裡。」

 

「喜歡這個辛德利亞王國。」

 

阿爾瑪卡敏銳的捕捉到迦爾魯卡話中的某個詞彙,不動聲色的偏著頭,瞥了眼對方腰間的漆黑彎刀,果然如他所意料的一般,上頭印著的八芒之星與他的既相似又不盡相同。

 

那種圖案他也曾經看過,在他底下宣誓絕對忠誠的下屬的武器都擁有那個圖騰。

 

「你…是眷屬。」低沉嘶啞的嗓音染上一種莫名哀傷又震怒的情緒,阿爾瑪卡始終維持垂著頭的姿態。

 

是肯定句。

 

只一句話就讓氣氛又再次降到冰點,迦爾魯卡的身體在聽見那句話後整個僵住,說實話他早就有被發現的心理準備了,只是卻沒想到會來的這麼的快。

 

貴為一國的王子竟然會願意委身在他國的國王之下,而且還是宣告了絕對忠誠的眷屬。

 

這還真是非常的「屈辱」,沒錯,是對哈利奧巴布德王國的「屈辱」,侮辱了至高無上的祖國、辜負的國民們的冀望、是最下乘的作為。

 

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

 

只不過、只不過他所效忠的那個人是他深陷在深淵裡頭唯一一個伸出手幫助他的人,救贖了被拋棄的他。

 

於是,他選擇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的忠誠

 

是你們──不要我的。

 

 

阿爾瑪卡看到迦爾魯卡突然沉默的舉動之後,心裡莫名的湧起一股深深的煩躁,又或者可以說是憤怒。

 

雖然他早已被剝去名諱

雖然他早已被驅逐遠離

──但這並不代表過去的身分不存在

 

「你的驕傲呢?」

 

被心裡的那股怒意驅使,阿爾瑪卡果斷的拋卻冷靜的面具,低下頭藉由身高優勢逼近迦爾魯卡,直到後者撞上身後的圓柱,他順勢撐起手將人禁錮在懷裡。

 

「告訴我,迦爾魯卡。」

 

淡漠的聲嗓飽含著阿爾瑪卡的震怒情緒,他急躁的低吼著想要得到答覆。

 

 

迦爾魯卡怔怔的望著突然爆出怒氣的人,讓他下意識的往後退,對方也毫不猶豫的逼近,直到他反應過來時退路已經全被封鎖,他的兄長正用著低沉的聲音小聲的吼著。

 

問他,你的驕傲呢?

 

呵呵

呵呵呵

 

他的驕傲不被眼前的人給親手奪走了嗎?

 

現在居然還用這種大義凜然的態度問他,可笑、太可笑了吧!

 

「…沒……」

 

「什麼?」阿爾瑪卡聽見低著頭的胞弟的聲音,但因聲音實在太細碎導致他聽不太清楚。

 

下一秒,阿爾瑪卡胸前的衣飾就被迦爾魯卡用力的抓住,硬是將他的眼抬起對上他的眼。

 

近的幾乎沒有距離,紊亂的吐息噴灑在對方的臉上。

 

充滿慍怒的金綠貓眸對上浮現驚愕卻淡的幾乎澄澈的碧色琉璃。

 

「那種東西早就被你毀了啊!你親自、動手的!!」

 

怒吼完的迦爾魯卡粗啞的喘了口氣,卻被阿爾瑪卡用力的揮開了手,怒氣又再一次的翻騰而起,一抬首正想發作卻發現人早已退了好幾步與他隔出好一段距離,有些…痛苦的摀著臉。

 

準確來說,是摀住雙眼。

 

迦爾魯卡猛地想起,剛才他所看見的瞳色和他記憶中的不太相同,以前的他很喜歡纏著阿爾瑪卡問東問西,其中最喜歡的便是兄長的瞳色了,和他與母后的不太一樣,是和父王相同的很美麗的翠綠色。

 

而他方才所見的卻是淡的幾乎像雪一般的色澤,加上現在的這個反應……

 

「你的眼睛怎麼了?」緊張的問出口,剛才的憤怒已經被擔憂給壓了過去,迦爾魯卡靠了過去。

 

「別靠近。」摀住雙眼的人頭也不抬,金蛇則是查覺到主人的不適和迦爾魯卡有關,立刻擺出準備攻擊的姿態,嘶嘶吐舌聲比起前頭玩笑似的威脅要更加令人畏懼。

 

等阿爾瑪卡站直身子後剛才那種痛的彎下腰來的情景就像是假象那般,神情自若的拍了拍警戒的金蛇,後者貌似還很擔心的用蛇首輕輕頂著他的臉。

 

「虞荷斯,我沒事。」又伸手在蛇首輕拍安撫一會,金蛇這才總算放下心來,只不過對呆站在一旁的迦爾魯卡還是維持著警戒的姿態。

 

沉默的看完一人一蛇的互動後,讓迦爾魯卡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皺著眉頭臉色非常糟糕:「你的眼睛怎麼了?」這次他看得非常的清楚,因為阿爾瑪卡並未將眼闔上。

 

因極淡的瞳色而顯得無神的眸子緩緩掃過迦爾魯卡,阿爾瑪卡淡漠的回:「沒事。」,很明顯就是不想多談的敷衍語氣。

 

聞言,迦爾魯卡用力的握緊了純在身側的拳頭,蹬著那人雙手環胸一點都感覺不出前不久還痛的弓身的模樣,他整個身子都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著。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

 

──總是以為我好為名義將我一次次的推開,拒絕所有人的幫助,自以為是的扛下一切……

 

──渾蛋!!

 

「為什麼你總是什麼都不說?」

 

終於再也無法壓抑的吼了出來,嘶啞的聲音包含了迦爾魯卡多年以來的痛楚。

 

 

阿爾瑪卡瞅著失去冷靜的迦爾魯卡,緩慢的眨了一下眼,輕扯著嘴角想勾起弧度卻無法如意,反正他也笑不出來。

 

這麼多年了,現在還在問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沒有。

 

沒有意義的。

 

「誰聽?」

 

冷冷的吐出兩個字,迦爾魯卡顯然沒有意料到他會這麼回答,所以驚訝得睜大了眼,然後皺起眉頭思考半晌才回答:「……我們大家都可以…」

 

話都沒說完就被打斷。

 

「怎麼解決?」他用著冷靜到接近淡漠的態度丟出一道道艱困的問題。

 

「難道你要我一個一個去跟那些貴族溝通?」

「和想殺了我的王后坐下來好好談?」

「向那些手裡拿著武器的士兵說我不想讓任何人死?」

 

阿爾瑪卡滿意的盯著迦爾魯卡臉上呆滯的表情,無意識的勾起唇角哼笑了幾聲,掌心貼在唇瓣上緩緩向顴骨、眼角、眼瞼、眉間,然後遮去了半張臉孔,僅剩的單眸倏地望入迦爾魯卡眼底。

 

迦爾魯卡困難的吞了口唾液,他明明就站在風光明媚的南海島嶼上,但他卻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下著雪的遙遠北國裡。

 

冷的連血液都快凍結。

 

「迦爾魯卡你還……太天真了。」

 

寂靜又再次降臨。

 

這一次,迦爾魯卡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反駁阿爾瑪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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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暝惺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