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閃爍之夜

新世界、佐烏

時間：下午十點四十五分

她咬下一口手上的小蛋糕，細細咀嚼，甜膩的味道從舌尖開始緩慢地充滿整個口腔，是她最喜愛的味道。

緩緩地抬起頭，金色的瞳眸盯著與她同組的隊友，曾經是她最重要的人，與他旁邊戴著貝雷帽的那人，眨也沒眨，就這麼直直的盯著。

眼底某種情緒逐漸擴散開來

「怎麼了？」

一道沉穩的聲音突然從後頭傳來，手也跟著鬆開，本來裝著精緻甜點的盤子連同蛋糕一起掉在地上，從高處墜下而四散開來的白色奶油看起來有些怵目驚心。

「抱歉，不過妳不舒服麼？」輕拉過有些發愣的她的肩膀，萊昂皺著眉頭的臉龐靠的極近，伸手撥開她的瀏海貼在額頭上後按著她的手臂，黑眸將她從頭頂掃到腳下，「沒有發燒、沒有外傷，要不要先去休息一會兒，別勉強自己。」

「…我沒事，讓你擔心了真的非常抱歉。」扯開萊昂仍舊貼在額上的那隻手，莉莉彎起唇角笑道，隨後露出擔憂的表情，「波妮姐還好嗎？」

「老問題了，剛才我讓阿曼多扶著波妮船長到旁邊，只要讓她休息一會兒就好。」萊昂聳了下肩膀回答。

「嗯。」垂著眸的少女淡淡的應了一聲，似乎有些沒有精神。

另一邊，把視線從正在對話的少女與紅髮青年那處收回的人把大太刀擱在椅子上頭，對於週遭的吵雜聲響完全充耳不聞，將剛才戰鬥時繃緊的神經逐一放緩，抿著下唇。

銅金眼眸轉向身旁戴著企鵝帽的夥伴。

「觀察如何？」

「沒有任何動靜。」

「繼續觀察。」

「明白了。」

『那麼我們第二場比賽也已經結束了，獲勝者是外來的海賊組第四十一號，接下來就是第三場比賽，我看看……』繼續活躍氣氛的主持人手裡拿著一張紙條，上頭寫著的是下場比賽得對戰組合，『…第四十四號與第十七號的兩組選手，唉呀～～這次組合相當的湊巧呢！雙方人馬皆是我們外來的海賊朋友們。』

號碼公布的同時，休息區內的人都是同樣的驚愕表情。

『那麼請兩組人馬各派出比賽的成員到廣場中央。』

迅速地把臉上錯愕表情收起的少女往前走了幾步，卻被另一個龐大的身影給攔下，她皺著眉頭揚起頭，不意外的對上同伴滿是不贊同的臉孔，大漢將平時的粗憨完全收斂起來，幾乎可以說是銳利的目光直直望著她。

「我要去。」握緊了垂在腿邊的手，短短的指甲直接扎入掌心裡頭，眉間攏成川字型，「我想要去證明自己，阿曼多。」

「不行，波妮船長交代我要保護妳。」第一次他沒來得及守護，這一次他必須要遵守船長的命令，不管如何，船長的命令永遠是對的。更何況是這個他一直當成妹妹對待的小女孩。

「阿曼多，我再說一次。」壓低了嗓音的女聲聽起來摻有幾分陰沉和警告意味在裡頭，少女偏過頭，沒有挽起的髮滑過白淨的側頰，半斂著眸。

倏地，睜大了瞳。

「讓開。」

「可是……」阿曼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打斷。

湊巧聽見的企鵝帽青年將搭在大漢手臂上頭的手縮回，拉了拉身上貼身的黑色背心，將繫在腰上的連身衣的結打開又重新繫上，肩膀上頭的深色疤痕在偏白皙肌膚的映襯下更顯突兀。

「讓她去吧！」輕咧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青年扔下這麼一句話就逕自繞過大漢，走了幾步後停了下來回頭。

「想證明就別拖後腿。」

緊咬住下唇的少女盯著青年的背影，暖金瞳眸裡寫滿了倔強與不甘心，「讓我去，我不想就這麼被看輕，被偷襲是我的輕忽大意，所以、所以……」

「我明白了，小心一點。」嘆了一口大氣的阿曼多垂下肩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讓出一條路來。

將大太刀遞給站在旁邊的貝波之後，羅左右掃了幾眼，確認某個位置之後才站起身來往那個方向走去，貝波看見羅的動作後本想跟上去，卻被後者擺手的動作阻止，於是只好點點頭站在原地。

停下腳步，拉了下褲子後蹲下身，探手向前。

他看見，手上的黑色紋路與對方亮麗的髮色形成強烈的對比，然後將她的髮撥到耳後，傾身向前湊到對方耳邊。

「……妳的船上、有背叛者。」

『我們雙方的比賽人員已經都到廣場上頭了，第四十四組派出的選手是佩金與本次大賽年紀最小的參賽者、莉莉，另外第十七組的選手則是貝霍爾以及芭芭拉，究竟這次的勝利會是屬於哪一組呢？』

貝霍爾對著佩金露出充滿嘲諷的笑容，伸出手比出了小拇指，下一秒變換手勢成大拇指向下，咧開嘴吐出舌頭，鄙視意味濃厚。

「手下敗將又打算輸一次了嗎？」貝霍爾不懷好意的直瞅著佩金，視線緩緩移到站在佩金身旁的莉莉，「唷～小美女這次也上場了啊！不怕哥哥我…」

「會在開場前這麼多話的通常都是最底層的小角色喔，大、叔。」莉莉抬起頭笑笑地反諷回去。

「妳這小ㄚ頭…」顯然對某個詞彙相當敏感的貝霍爾提高音量。

「果真是小角色，對個孩子也要較真。」佩金打斷了敵人高漲的憤怒情緒，偏頭掃了一眼從上場開始就有些怪異的少女，但仔細觀察卻沒發現哪裡不對，大概是他的錯覺，「小角色給我，那女人給妳。」

「沒問題。」

「媽的，老子這次不把你那張藏在帽子下的臉壓到土裡老子的名子就倒過來寫。」臉色陰沉的貝霍爾拋下一句警告，微瞇起艷紅的眸，絲絲殺氣滲出。

主持人看著兩邊幾乎快要打起來的模樣，彎起嘴角，興奮地拿起麥克風宣布：『看來我們比賽的兩方人馬似乎已經有先交過手了，雙方的情緒都很高昂，那麼、比賽開始。』

最後一個字落下，場上的四人同時動作。

莉莉錯愕的睜大了眼，刀尖已經來到眼前，連忙停下腳步往左側閃去，空中只剩幾縷被斬斷的黑色髮絲緩緩飄落，拿著長刀的黑髮男人的表情沒變，手中長刀轉個方向，直接刺下。

過了幾秒後貝霍爾臉上的表情終於改變了，釘入堅硬地表的長刀沒入幾吋，散落開來的是一片雪色為底的浴衣，以及上頭那醒目的幾點鮮紅。

「小美女倒是躲的挺快的。」貝霍爾揚起頭吹了聲響亮地口哨，目光更是肆無忌憚的直盯著莉莉現在的打扮，褪去和服之後僅僅剩下貼身長背心與裸露出來的大腿。

她半弓著身體盯著拿著長刀的貝霍爾，從比賽開始不過經過幾秒鐘而已她的背後便盜出冷汗，剛才如果不是她動作夠快的話──

──搞不好頭已經被削掉了

這個總是說大話的人，是真的有那個實力才敢那樣說的。

差不多也該認真了。

莉莉站起身來，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抽出剛才褪去衣裳時拿出的半截指套，套在手上，雙手平舉在前方，側身拉開扎好馬步。

握緊刀柄的貝霍爾斂起笑容，他明白那個女孩這個姿態明顯是要動真格了，雖然他狂妄歸狂妄，倒也不會沖昏頭，戰鬥是不分年齡性別的，只要是對手他就會全部殺掉。

一個也不剩的、殲滅。

倏地，戴著手套的拳頭出現在貝霍爾眼前，他只能怔怔的睜大赤紅的瞳。

另一邊，本來想直接衝向貝霍爾的佩金卻被人從中攔了下來，突然竄出來的芭芭拉手裡握著小太刀襲向他，佩金逼不得已只好停下與女性對上。

眼角掃到那邊的戰況似乎對嬌小的莉莉比較不利，俐落的抽出腰間那把約莫他整個小臂長的短刀，壓低了嗓音警告：「投降或者死。」

他可不像上一場比賽的夏其那麼溫和，雖說終究不喜歡無謂的殺戮，但若是和他所走的道路相互牴觸，那麼他就會直接鏟除。

淺金髮的女性毫不猶豫的揮刀，在說話的同時早已注意到女性揮刀前的小動作的佩金往後退了半步避開，順著對方衝來的力量將短刀刺向她的腹部，刀器沒入人體的鈍感讓佩金愣了一下。

太順利了，順利得有些不對勁。

佩金之所以能夠成為紅心海賊團的第二把交椅並不是因為他是陪在羅身旁最久的夥伴，而是因為那極為敏銳的觀察力與冷靜分析的能力。

於是佩金下意識的將幾乎把整個身軀靠在他身上的女人踢開，旁邊的觀眾席立刻發出一陣噓聲，然後是大罵不憐香惜玉之類的話語。

「呵呵～差那麼一點就能成功了，真可惜。」女人的聲音如同烏鴉的叫聲般嘶啞粗糙，抬起手露出長長的指甲，指甲尖端是一種怪異的墨綠。

想起前不久的戰鬥時芭芭拉的偷襲，明顯是屬於協助者，海賊的戰鬥間偶爾也會有這種類型，只專攻在某種自己擅長的領域裡頭，換句話說也就是代表了，只有實力不足才會成為協助者偷襲。

會使用毒物的人身體素質通常會比較差，所以戰鬥都是一次決定勝負的，看著那詭異的綠色指甲，佩金完全想像得到被劃到就是自己被放倒的景象了。

少了他的話這場比賽就……

「哦噗！」

佩金錯愕的睜大了眼看著發出詭異聲響的金髮女郎被後頭的石塊砸到頭往前撲倒的模樣，更後方掀起的一大片塵霧遮去了佩金想要看得更清楚的視線。

金髮女性沒有爬起來

『芭芭拉失去戰鬥能力，淘汰。另外時間還剩下三分鐘，請場上的參賽選手多加注意。』

聽見主持人插進來的一段話之後，佩金盯著趴臥在地上的女性的目光更加冰冷幾分，還摻了些許的同情。

「不對，現在不是同情對手的時候了。」佩金搖搖頭將帽子拉得更低，果然和草帽那些人相處久了就會不知不覺跟著他們的節奏。

等到漫天的塵霧散去後，佩金立刻發現到廣場上頭的石板地凹下了一部分，似乎是受到什麼外力衝擊才導致的，等他凝神一看才看見崩裂凹下的地面上有兩個人的身影。

是莉莉和貝霍爾。

緩緩將拳頭從碎裂的石塊中拔出，莉莉仍然維持著彎腰的姿勢，勾起唇盯著前方喘著大氣的青年，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

只能勉強倚著刀半跪在地上的貝霍爾死死瞪著不知道為什麼看似柔弱的少女會突然變強，眼角瞥見夥伴倒地的身影，忍不住開口大吼：「呼、呼呼…你打從一開始…就在、隱瞞……」

聽見問題的少女直起身輕聲笑了出來，走到貝霍爾面前眨了下漂亮的暖金眼瞳，「其實也不算是隱瞞，我的能力是有限制的，必須滿足某樣條件才能夠發動。」，探手到青年的側臉然後向下挪，手套上頭的尖刺摁在脖子上，「吶、刺下去的話會有什麼跑出來呢？嗯？」

語氣是那樣的輕柔，但卻充滿了殘忍的天真。

就像孩童只為了有趣便扯去蝴蝶的翅膀一般，還沒學會世界枷鎖在一個人身上最基本的道德與觀念，只是忠實的順從自己的慾望去執行。

砰――――

黑髮青年的身軀倒臥在一旁，身下的土黃色石塊漸漸被紅色的液體佔據，行成一灘美麗的圓弧。

與此同時，宣告勝利的廣播聲也響起。

『貝霍爾失去戰鬥能力，淘汰。』

──她怔然地揚起頭

『第十七組的兩名成員都遭到淘汰，因此獲勝者是第四十四組的佩金與莉莉。』

──瞧見手裡拿著短槍的組員將槍口面向她，遲遲沒有放下

『這真是一場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比賽，本來還以為是男性對上男性、女性對上女性的比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完全相反的比賽內容。』

──她能看見，槍口冒出的白煙冉冉上飄

『雖然出乎意料，可是卻是一樣的精彩啊！而勝利者雙方似乎還沒有拿出真本事就贏了比賽，最讓大家好奇的應該就是一拳砸毀堅硬地面的莉莉了，那可是用本地最硬的石頭做成的地板啊！』

『再次恭喜我們的獲勝者，第三場比賽的勝利組是第四十四號。』

──然後他收起槍往她的方向走來，錯身的瞬間，聽見一句話。

「做得不錯。」

被拋在後頭的少女轉過身，盯著那人的背影，一如兩年前那時的分離，他們的身分早已全然不同。

她彎起唇角，是苦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