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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望了一眼,冷然地。

 

自從她進入病房內就一直是這個狀態,沉默無聲,卻又散發出絲絲寒意,猶如零度之下的狂亂風雪,一波一波襲擊而來。

 

「痾……那個、嗯…師傅他…」最先開口的是受不了這樣寂靜沉悶攻勢的拿酷戮,只見他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閉嘴。」

 

閃爍著寒冰凍徹的視線立刻落到開口的人身上,附贈比起剛才寂靜風雪更加劇烈的冰雹,效果十足的讓拿酷戮摸摸鼻子選擇安靜。

 

「我想…咳咳、雁小姐…師傅也、也不是故意的。」緊接著開口的則是病房主人的秀托,不過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聽起來,身體上的創傷還沒完全復原。

 

「重傷就安靜養傷。」

 

她再一次冷冷地駁回對方的話。

 

同樣也待在病房內的龐姆抱著章魚型態的嵌合蟻伊卡魯哥,一個臉上充滿了錯愕與訝異、一個則是對這樣的景想見怪不怪的莫大無奈,兩人心照不宣的選擇乖乖閉上嘴不要多話。

 

因為剛才開口的人都遭殃了。

 

來人有著一雙少見的冷銀雙瞳,眼眸裡有掩藏不住的歷練滄桑,留有一頭長及膝的墨色長髮,劉海齊眉劃過,一身艷紅又修身的和服襯托其美艷冰冷的氣質,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粉雕細琢出來的精緻玩偶──只可惜那張過於粉嫩的少女面孔破壞了一切

 

櫻粉的唇畔一開一合,但那聲線卻是如臨深淵般的冷酷:「現在、誰能解釋清楚為什麼那個傢夥現在會躺在急診室?」

 

除了不太瞭解她的伊卡魯哥以外的其餘三人都感覺道她提到那個傢夥時的咬牙切齒和隱忍的怒氣,然後慶性面對那怒氣的並不是自己,再深深的為那個還躺著急救的前輩(師傅)掬一把冷汗。

 

「別讓我重覆第二次,解釋。」

 

莫老五先生(師傅),請您多保重。

 

 

喀咖聲響,緊掩住的雪白門扉露出一條縫隙,然後緩慢咧開至半掩。

 

醫療儀器特有的聲響在靜寂無聲的房內盤旋環繞,不斷地傳入她的耳中,無生機且又刺耳,院內慣有的濃烈的消毒氣味隨之嗆入鼻腔內。

 

令人厭惡的空間。

 

是死亡與病痛距離最近的所在地,同時,也是生離死別的哀傷集中處。

 

木屐摩擦著地板的叩噠聲和醫療儀器的聲音重疊,同時衣物摩擦的聲音也落入她的耳裡,蹙眉止步。

 

躺臥在病床上的健壯男人沒有像平時一樣的精神百倍,慘白的色映在猶如巖石壁鑿出的臉孔上,似她泛著冷瑩的銀眸、似他顯露歲月的髮。

 

冰寒凍地的目光在接觸到他那幾乎占據大片身軀的繃帶時軟化許多,緊抿著少女般櫻粉的唇,拉過房內剩餘的一張椅子,偎在他的身旁。

 

掩藏在和服長擺衣袖內手貼上他同樣纏滿雪白的大掌,摩梭著指腹粗繭帶來著粗糙感,她的目光暗了暗。

 

從首次見面過後,她也算不清倆人究竟認識了多少年。

 

協會內同期的人不斷離去,新血也不斷地注入。

 

經年流轉、她始終注視著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走向死亡。

 

所以她無比珍惜現下還存留的夥伴,沒人知曉她那雙曾經冀望暖光的銀瞳是如何轉變成現今的殘酷冷情。

 

沒有得到、亦無失去。

 

她在乎的人已全然逝去,伴隨她的年華老去。

 

縱然她的外表停留在十幾年前被詛咒的當下,前任會長時常感嘆著,那一輩的小子們就只剩下你一人了啊!

 

 

――終於只剩下她了

 

 

「…嗚唔…水…」病床上那人的眼睫動了幾下,嘴裡吐出些許破碎的呻吟。

 

她皺著眉頭快速的站起身來,拿起旁邊桌子上的水杯,又拿出棉花棒沾濕,輕巧的將水珠餵給躺臥在床上的男人,乾澀的唇裂開泛出血珠,將白色染成觸目驚心的紅。

 

餵了幾次後,男人像落到陸地上的魚兒再一次回歸到水中的滿足,只是那總不離身的墨鏡就算是在此刻也沒有拿下,但她還是能夠知道對方的視線的確是落到自己身上。

 

銀瞳敏銳的捕捉到重傷的男人看見她的一瞬間立刻僵硬的反應。

 

勾起唇角,冷笑。

 

「詳細情況我從拿酷戮和諾布那裡得知了,包括會長的犧牲也是。」絲毫沒有把眼前的人當作病患,她接下去道出現況,「你的弟子們沒事,透過龐姆的能力也知道蟻王已經死去。」

 

「這場戰爭、是人類獲勝。」

 

末語落下,房內回歸至初始的靜寂,只餘儀器運作聲響。

 

 

用許多代價換來的勝利,戰爭永遠是一柄雙面刃。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強者存活,弱者淘汰。

 

再一次存活下來的是名為人的種族,但那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在這富者更富、貧者欲貧的世界中,真正應該存活下去的是已經被千百年來迂腐墮落的人類嗎?!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男人都沒有給予回應,而她也就繼續等待。

 

直到窗外的太陽沉入地表的另一端,男人還是沒有說話。

 

在暗沉的黑夜壟罩房內的剎那,她開口:「每個人都會有脆弱的一面,不管是多麼堅強的人也是如此,莫老五……」她拉長了音

 

「…哭出來也沒關係。」

 

「…只不過會長大概會在上面笑的聲嘶力竭而已。」

 

回應她的是一道彷彿用盡了力氣拼命壓抑著得沉悶又虛弱的哽音。

 

「渾蛋…後面那…一、一句不用加。」

 

 

淡然的應了一聲,她收緊放在纏滿繃帶的大掌上的葇荑,另一手輕柔的擦去對方從墨鏡旁留下的澄澈液體,緩慢地闔上銳利的眼眸。

 

「莫老五。」

「嗯。」

「我很擔心你。」

「嗯。」

「死小鬼下次再讓我擔心就斃了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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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暝惺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