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閃爍之夜

俐落的整理桌面上的檔並分類，黑眸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流覽上頭的資訊，等確認完後提筆在上頭簽下一串流利的英文，又重新拿起一份檔，指尖的鋼筆無意識的轉著圈。

敲門聲規律地在寂靜的辦公室內響起，作在辦公作前的男人這才停筆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沉聲道：「進來。」

來人推開門後腳跟併攏行了個標準軍禮，精緻的面容上沒有任何情緒流淌，淡漠的開口詢問，「長官，您找我嗎？」

聲如其人，冷淡的疏遠一切。

「……先坐下吧。」沉默了睞了人一眼後移開視線，示意進門的女性坐到辦公桌前唯一的椅子上。

她順從的落坐，太過銳利的碧眸直直的盯著將一頭黑髮倒梳起的男人，後者不著痕跡地挑起眉頭輕咳一聲。

「讓你過來不為別的，這個你看一下。」邊說邊從抽屜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對方，敏銳的捕捉到女性看到紙袋上的銀色封蠟時的詫異，指尖交扣抵著唇，緩緩釋出壓力，「這份任務指名要你去做。」

女性接過後低頭觀察那封蠟章，帶著薄繭的指腹輕撫過，彷佛在確認那章痕是否真實存在——那是一隻雄傲的鷹隼正在掠奪生命的瞬間

眼底閃過一絲細微的掙扎，不到一秒就消逝。

「打從兩年前開始，你就沒有拒絕的權利了。」
「速水準陸尉。」

低沉的男音回蕩在耳邊，如同那時、那聲聽不見的槍響，重擊著她的心臟。

速水斂下眼，漂亮的碧色被長長眼睫給遮去，手中的紙袋早已被用力的指尖給捏出一條條摺痕，從不斷顫抖的手能看得出她的動搖，可臉上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最終，她微微頷首。

「是的，烏間一等陸佐。」

她背過身去的同時，露出了一種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悲傷的表情，但也僅只是「幾乎」而非「確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才緩慢地吐了出來，無力的將身子往後躺，闔起雙眼，烏間似乎還能看見那最讓他驕傲的狙擊手並肩出擊的模樣，不過兩年時光，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不過遠在Las Vegas的武器商人怎麼會突然用私人的名義委託他這份護衛的工作呢？

雖然對方也曾是他指導的學生之一，這幾年間也有在聯絡，但他實在想不透為何要指定速水作這份任務，難不成有什麼隱情……又或者是要讓她離開日本…不、不對…

是想要她嘴裡的情報？不、依照武器商人的個性是不可能的。
是想要讓我的注意力轉移到Las Vegas？
是想要削減自.衛.軍的戰力？

電子特有的叮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蹙緊了眉看向桌面的筆記型電腦，最上層跳出一封加密的信件，他隨手一點開看完解密的內容後錯愕的瞪大了眼，整個人無法自己的站起身來，原先整理好的檔也隨著他的動作而撒落一地。

動搖的表情在臉上一覽無遺，過了幾秒後他才失笑的跌坐在皮椅，單手蓋住眼苦澀的勾起唇角。


——『千葉龍之介在Las Vegas。

赤羽業』

***

轟然巨響。

赤羽慵懶的回過頭，果然看見友人冷冷的跨了進來，他輕哼著。

「別這麼氣憤的踹我的門，檜木的……」

句尾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巨響。

「…很貴…唔、你的脾氣真該改改。」私毫沒有悔意的人動了下身子，這才緩緩的把撐在椅背上的手放下。

踹門甩門一氣呵成的人嘖了一聲，大步跨向赤羽對面的那張沙發坐下，然後沉默的瞪著對方。

「哎呀～見到你的女神不是應該高興點，怎麼這麼爆脾氣。」饒有趣味的繼續逗弄眼前的友人，抬起下顎瞇起金色眸子，「做的不夠？」

千葉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強忍住想要往對方腦門一槍的衝動，盡力耐著性子周旋，「別扯開話題，到底什麼事找我。」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代表如果赤羽再繼續跟他話家常下去，他肯定不會看在以往的面子上這般客氣。

他的脾氣確實如他所言，越發喜怒無常。

至於起因為何？

他不說，他不問。

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赤羽坐正身子，重心前傾，雙手交握抵在大腿上，隱在指尖後的唇瓣微勾，「任務內容稍微變更一下，目標身旁有個德國人，我要你…」

淡金瞳眸瞬間釋出可怖的殺意，他忍不住興奮地啃咬指間。

「…──提著他的頭來見我。」

「連同速水凜香的，一起。」

聽見她的名時，他的心臟猛地重擊了一下，呼吸也跟著滯住。

「雖然我很不願意這麼想，不過要是你心軟了，想放棄這個任務可不行哦。」赤羽松開手傾身向前，整個人橫過兩人間的桌面，雙手貼在沙發上，像是把千葉環在懷裡似的，「你可是知道的，在這Las Vegas裡。」

「你們、逃不掉。」

是提醒；也是威脅。

他的面前沒有選擇，或許是在兩年前扣下板機的那時就已經是如此了。

千葉咧開了嘴笑了笑，提起手抓住赤羽的領子往下揣，額與額用力地撞上，從髮縫中露出的紅瞳像貓那般的縮了起來，他用著嘶啞的嗓給予答覆。

「我會、親手殺了她。」

「德國男人就如你的意，順手。」

「別離我這麼近，滾遠點。」

被推開的赤羽也不惱，咯咯的笑聲從喉間滾出，帶著笑意的眸看著人甩門而出的背影。

末了，笑意褪去，是更深的算計。

悅耳的鈴聲在一片悶笑聲響起，獨留在室內的人接了起來。

『這盤棋，你連自己都賭了進去。』手機那頭的聲音介於少年與少女之間，舒適的令人不自覺鬆懈下來。

「啊啦～～難得你會過問。」

『你的動靜太大，這邊的人都在討論。』

「…這是你要摻和的表示？」

『不只我。』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對面傳來的嬰孩哭啼聲打斷，聽著那人慌張道歉，似乎又聽見撞倒什麼的聲音，他也不急的躺在沙發上等待。

過了一會，手機對面才又傳來那好聽的嗓音，『抱歉，久等了。』

「沒關係。我記得是女孩吧？多大了？」伸手揪住瀏海把玩著，一邊思索的是否該理髮，一邊詢問。

『三個半月了，最近食量比較大。』光是聽著聲音就能想像得到對面那人肯定彎著嘴角，笑的甜蜜。

隨意地應了兩聲，他躺平身子，雙眼有些無神的盯著天花板，把方才想要說的話吞回肚裡，換了一個問題。

「你幸福嗎？」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對面卻突然沉默下來。

『雖然曾經有段時間非常的痛苦，不過，我現在能夠非常肯定的告訴你……』

『我很幸福哦，業君。』

掛掉手機後，他輕嘆了一口氣。

…是嘛…你現在很幸福…

那就、足夠了。

門板開啟的喀擦讓他神經抽動了一下，在一片黑暗中，他嗅著那抹熟悉的味道，接著是一隻似弱無骨的小手貼在臉頰，溫暖的讓他輕輕蹭了蹭。

「愛美，別走。」

「好。」